三个人出了校门之后,打了个车直奔教育局。
市一中离教育局也不是很远,过了桥就是,这桥算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了,建造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已经翻修过好几次了。桥下面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叫做阳河,所以这座桥也被当地人叫做阳河大桥。去冬子二姐工作的地方就要经过这里,所以这座桥他是经常走的。但打车还是第一次,甚至坐公交都很少,冬子喜欢走路那种不急不慢的感觉,但是今天他必须要打个车了。
坐在前排的赵志强问道:“冬子,到底啥情况?”
冬子道:“刘霞和卫东去了教育局,咱们去找他们去。”
赵志强还好说,刘正业一听要去找班主任,心中吓了一大跳,道:“咱们好端端找卫老师干什么?”
赵志强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义气的道:“用不用我把我爸叫上?”
冬子摇头道:“叫上你爸只会把事情越弄越遭。”冬子的心中一想到赵全勇就有些生气,心道:要不是因为你爸,刘霞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正业说道:“冬子,到底啥情况?我怎么一头雾水?”
冬子想着在没有征得刘霞的同意下,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这两个人的。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只不过刘霞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我感觉要出事了。”
刘正业道:“刘老师信上说啥了?”
冬子将那封信举起来,刘正业一把抢过去,打开看了老半天,啧了啧舌,道:“你们的交流方式我真的不懂。”说着,又把信交还给了冬子。
冬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车子走到了阳河大桥的正中间,刘正业指着桥边说道:“唉,快看,那儿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冬子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只想快点到教育局,赵志强随着刘正业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道:“不知道,估计又有人跳河了吧?这一带经常有人想不开的。”说完,又转过头去。
当车子快要驶过去的时候,刘正业突然尖叫起来:“你们看,那是不是卫老师?”
冬子和赵志强同时转过头去,赵志强首先看到了卫东的车停在一旁,道:“错不了,卫东的车在这儿!”说完,转头道:“师傅,快停车!”
说着,赵志强掏出钱道:“不用找了。”然后三人急急忙忙的下了车,奔到桥边一看,那不是卫东是谁!
刘正业远远地喊道:“卫老师。”说着,就顿时住口了,觉得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三个人翘课不说,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和自己的班主任打招呼,这个行为有些不妥当。
谁知道卫东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朝着人群大声喊道:“快救人!快救人啊!”可是旁边的人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朝着河里望去,并没有人去救人。
冬子听到卫东这样喊,心中一惊,道:“哎呀!不好!”说着,边跑边脱衣服。准备往河里跳去。市一中是有游泳课的,其实在上游泳课之前,冬子作为村里长大的孩子,多少还是会游泳的。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不会游泳,冬子也会跳下去!因为他知道,在河里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刘霞。
只听见“扑通”一声,卫东只感觉身旁终于有个人跳了下去,他转过头去,看到紧跟在后面的赵志强和刘正业,脸上一红,随即又转过头去,注视着桥下的动静。
赵志强没有理会卫东,刘正业却不好意思的朝着卫东又喊了一次:“卫老师!”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见水面上浮起来两个人,一个是冬子,另一个被冬子的一只胳膊拦胸抱住,艰难的往河边游过去。虽然俯视着看不清面貌,但是看身材,依稀就是刘霞。
桥面上的人看到冬子救人,都喝了一声彩:“好!”
赵志强、卫东、刘正业三人看到冬子抱着刘霞朝着岸边游了过去,急忙也沿着桥边跑了下去。
饶是冬子水性不错,等他游到岸边的时候也有一些力不从心。他先将刘霞拖到岸上,赵志强等手脚并用的拉上去,随后自己才爬了上去。
冬子上岸之后没有停歇,看着躺在地上的刘霞,脸色惨白,有些浮肿,冬子趴在地上,喊道:“刘霞,刘霞!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卫东一把推开站在旁边的刘正业,自己也挤了过来,道:“刘霞!刘霞!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我不说你了还不成么!”说着,就看到卫东也着急的掉下眼泪来。
冬子朝着卫东瞥了一眼,他知道肯定是卫东和刘霞说了些什么,才导致刘霞想不开,自从卫东伤害刘霞的那天晚上之后,冬子就感觉到刘霞的情绪有些不对,现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只见冬子轻轻的拍打着刘霞的脸,却发现刘霞没有任何反应。
“赶紧人工呼吸!”赵志强站在一旁说道。
冬子也是急昏了头,听到赵志强这样说,急忙趴在地上,一只手捏着刘霞的鼻子,一只手用力的撬开刘霞的嘴,做起人工呼吸来,这些急救知识,在他们上游泳课的时候都学习过的,但是谁都没有实践过。
就这样冬子做了一分钟,累的满头大汗,但是刘霞依旧没有反应,围观的群众都吵吵着:“赶紧打120呀!”话虽这么说,却见都是掏出手机拍照的,却没有一个打电话的。
赵志强骂了一句:“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便掏出手机来,拨打了120的急救电话。
卫东看到冬子累的满头大汗,自己却一点都插不下手去,道:“严华冬,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刘正业道:“就是就是!让卫老师来!”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老师总比学生要懂得多。
冬子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了卫东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又做起人工呼吸来。
卫东让他看的有些发怵,也就不再言语了。
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刘霞的口中吐出了一滩污水,刘正业首先叫起好来:“冬子!成了!刘老师活过来了!”
冬子看到刘霞有了呼吸,心中松了一口气,一跤坐在地上,这一番折腾让他心神俱疲。
冬子轻轻的将刘霞的脑袋扶起来,说道:“刘霞!你……你怎么这么傻!”说完,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刘霞睁开眼睛,看到浑身都湿透了的冬子,眼中还泛着泪光,轻轻的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跳河,你救我……做什么!让我……我死了好!”说完这句话,便又闭上了眼睛。
冬子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道:“你真是傻!我中午读了你的信,就知道你肯定要出事儿了,老天有眼,你以后可不能干这种傻事了!”冬子安慰着说道。
但凡是寻死觅活的人,只要第一次下定决心但是没有死成功的,绝大多数都不会再有死的念头了。刘霞也不例外。
只见刘霞抬起头来,虽然她现在很虚弱,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桥头,只有医护人员下来,车子却下不来了,冬子将刘霞一把抱起,期间卫东想要插手,既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又害怕惹急了冬子将自己的坏事全部说出来,所以只能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
把刘霞放到救护车上之后,冬子对着刘正业和赵志强道:“正业、强子,多谢你俩了,现在没事了,你们先回学校吧,我把刘霞送到医院去。”
赵志强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刘正业将冬子拉在一旁道:“冬子,一会儿卫老师要是问起来,……”他正要交代几句,却听见冬子道:“你放心吧,是我叫你们出来的,再说,我担保,卫东绝对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的!你相信我!”
赵志强见到刘正业将冬子拉在一旁,就知道他的小心思了,赵志强上前用胳膊搭在刘正业的肩膀上,道:“你放心吧,正业,卫东不敢说什么的!你跟我走就对了!”说着,拉着刘正业头也不回的去了,连和卫东的招呼都没有打。
冬子将刘霞送到医院之后,躺在病床上休息,没有想到这才事隔几天,俩人再一次来到了医院中。冬子也有些累了,搬了个凳子坐在刘霞的病床边上,看着床上躺着的刘霞,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听着她呼吸均匀,心中放心,不知不觉也趴在床边睡了起来。
刘霞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她醒了之后看到冬子趴在床边,只见她轻轻的摸了摸冬子的脑袋,心中暖意无限。
“你醒了?”病房门口有个声音传来,原来是卫东。他这一声也惊醒了冬子。
刘霞将头转向一边,说道:“从此咱们两清了,我不想再恨你,你走吧!”
冬子不明白刘霞口中所说的“两清”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今天除了刘霞跳河之外,肯定还发生了一件他不知道的大事情。
卫东点了点头,道:“你没事儿就好,我的前程……唉,就那样吧。只要不死人,一切都还好说。”
刘霞“哼”了一声,道:“你到现在也不死心!”
卫东还想再说什么,一瞥看到冬子正在盯着他看,便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就在出去的那一刹那,听到刘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冬子站起来,坐到床头,抱着刘霞的脑袋,道:“你还爱着他是不是?”
刘霞摇了摇头,抹着眼泪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完美了,不值得你爱了。华冬,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冬子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道:“谁说你不完美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完美的!你不要多想了。对了,你和卫东说的‘两清’是什么意思?”
刘霞道:“我要寻死这件事情也不用瞒你,自从上一次在家里被卫东……被卫东那样之后,我便想死了,只不过你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我无法可施。”
冬子听到这里,心中叫了一声:好险!
刘霞接着道:“你走之后的那天晚上,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就是你看到的那首《采桑子》,我其实写了好几首,又怕你看穿我的心思,又怕你看不穿我的心思。你明白这种感觉么?”说着,抬起头看着冬子。
冬子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话,下午到了教室才看到的那首词,我细细读着,越读感觉事情越不妙,我怕你有事儿,就到办公室去找你,可是老师们说你和卫东去了教育局,我一听就知道肯定要出事儿,所以叫了强子和正业往教育局去了。”
刘霞点了点头,道:“看来咱俩还是心有灵犀的,你放心,我死过一次了,再也不想死了。”
冬子听她说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点了点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可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刘霞“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啦!再也不会啦!”说着,朝着冬子笑了笑。
冬子也是温柔的摸了摸刘霞的头发,笑了起来。
只听刘霞接着讲到:“我写完那首《采桑子》之后,本来就想着自杀了。”
“啊!”听到这里,虽然知道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但冬子还是不自觉的叫了起来。
刘霞笑着道:“怎么啦?我不是好端端的躺在这里么!嘿嘿。”好像她一见到冬子就能将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一样。
冬子也笑着道:“你要是敢做出那种事情来,我就是找你问个明白。”
刘霞道:“你去找我?哎哟,那咱们就做一对孤魂野鬼吧。哈哈。”
冬子假装生气的道:“那也不错啊!”说完这句话,毕竟也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俩人逗了一阵,就听刘霞讲起了刚才在教育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