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尔沁到蒙江不过几天的脚程,达尔罕王班迪接了圣旨便星夜赶路,没多久即到了蒙江,与之同来的,还有他的几个儿子,其中包括白音。
他们到的那天,刚好康熙一行人往山里行围,扑空,得到皇上在山中狩猎的消息,班迪便带着几个儿子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山里。
北国之春,仍旧是白雪皑皑,山中更冷,康熙一行人起早便进了山,累得半死,却连一只猎物都没发现,康熙骑在马上手搭凉棚望出去,一边嘀咕:“奇怪!”
以前于京中行围,那是何等的声势,九城戒严,九门提督衙门协同亲军营、护军营、前锋营、神机营及内务府的上驷院和武备房齐齐出动,护驾跸警,声势浩大。
而这次行围,大臣不过四个,内侍不过一人,侍卫不出百来名,所以周于黄盖四大臣苦劝,不得结果,还落了个阻挠圣驾的罪名,四人也就诚惶诚恐的随着康熙进山狩猎了,也幸好巴毅安排的妥当,沿着可行之路线,及早安排了兵丁清道,他更是一身戎装,提着康熙赐予的长龙宝枪前边带路,只是眼瞅着晌午,康熙毫无所获,未免有点失望。
以前行围,都是管围大臣率骑兵,迂回而去几十里,千骑卷平冈,将那些兽一点点的赶入围猎圈内,等野兽密集起来,然后康熙才在拱卫大纛之下徐徐进入,首射之后,亲王等皇室随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捕,那等场面,叹为观止。
这次他们漫无目的的找,哪里能轻易发现呢,特别现在是冬季,很多兽类还有冬眠的习惯。
找不到,康熙不死心,继续往山里挺进,后来马匹上不去了,改为步行。
玉醐作为医官随扈左右,时间一久,她骑术不精也就落了后,山中积雪深,多处已经没膝,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的相当吃力。
身后的初七虽然背着药箱,倒比她灵活多了,到底是山里的孩子,更在外头摸爬滚打出来的,本是见惯了雪看遍了山林,因为这是随皇上狩猎,初七是以格外的兴奋,自打跟了玉醐,她是没有一天不兴奋的,鲤鱼跳龙门,而今她再也不是街头上给人唾沫最多怜悯的小叫花子,她是吉林将军的麾下,同当今天子住在同一处院落,这,足够她骄傲和快活的了。
走了太久,玉醐有点累,方想坐下歇一歇,突然发现脚下有血迹,那血迹断断续续,于白雪上相当刺目,玉醐一惊,忙四处看,起初以为是谁受伤了,后来顺着血迹发现,在她不远处立着一只小兽,奇怪的是,那小兽通体黄褐色,却在屁股处有一大块白斑,而那小兽的腿上殷红一片,显然是受伤所致。
“狍子!”初七喊道,随后用手一捅玉醐,“小姐,咱们两个抓住这畜生献给皇上。”
玉醐呵斥道:“小家伙已经受伤了,你何必如此残忍。”
她说着朝那袍子跑了过去,耳听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此时她已经抱住了那袍子,感觉到应该是羽箭一类,她惊骇的回头去看,迎着面门射来一箭,她慌得已然不知躲避,事实上她也不知该如何躲避,羽箭如此之快,她命悬一线。
与此同时,比那羽箭更快的飞射过来一个人,在她看不清的时间里,那人抓住羽箭,稳稳的落在她跟前,落地之时非常轻,只溅起一点点的雪沫。
玉醐仍旧紧紧抱着那袍子,春日的暖阳下,她惊愕的发现,是白音手攥羽箭,云淡风轻的在看着她。
“是你?”
玉醐没等谢恩呢,那厮仿佛不认识似的,淡漠的瞟她一眼,扭头拎着箭走了,他走的方向刚好本来一群人,正是康熙一行,白音见了康熙躬身施礼:“达尔罕王之子博尔济吉特白音恭见皇上。”
康熙曾在紫禁城召见过班迪和白音,所以认识,望着他手中的羽箭似曾相识,康熙纳罕道:“白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手中的箭可是朕方才射出的那一支?”
白音解释:“禀皇上,奴才随父王来觐见皇上,听闻皇上入山狩猎,父王有些不放心,就追了过来,方才见一支箭直射向玉姑娘,无奈奴才就夺了箭救人,不知是皇上所射,请皇上恕罪。”
康熙哪里还知道生气呢,一心都在玉醐身上,骇然问:“你说什么,方才朕的箭是射向玉醐?”
白音垂头:“是,这也不能怪皇上,因为玉姑娘抱着那狍子,远远看着,可不就像个猎物,是奴才离的近才能看得清。”
随之而来的巴毅听闻此事,也惊得变了脸色,而此时,他不经意的发现,康熙拿着弓的手微微一抖,显然,康熙是更加害怕,也就证明,皇上对玉醐,是动了真情。
巴毅的呼吸微微一滞,目光越过障碍之物,见玉醐正搂着那狍子问东问西,并喊初七拿她的药箱过去,是准备给狍子包扎伤口了。
康熙差点射死了玉醐,心有余悸,好在白音及时出现救了玉醐,他身为天子,又不好说感谢,就转头对巴毅玩笑道:“白音救了你的医官,你该怎么谢人家呢?”
巴毅就爽快道:“今晚夜宴,一切开销算在臣的身上。”
康熙哈哈一笑:“就该你做次东道,听闻你可是抠门的紧,初来蒙江住客栈,竟然多日以煎饼卷大葱充饥,巴毅你要明白,该节俭的地儿节俭,该花的钱就得放开手脚去花,你的这些亲兵,他们身负重任保护着朕的吉林大将军,吃不饱吃不好,怎么能有力气对敌呢。”
分明是他的错,几句话扭转了局面,把矛头指向巴毅。
巴毅连忙说了声:“扎,臣谨记皇上教诲。”
康熙嗯了声,然后拔腿走向玉醐,待到了玉醐跟前,见她正在给那袍子包扎伤口,康熙蹲了下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边轻声道:“方才,你可把朕吓坏了。”
玉醐手下不停,好奇道:“皇上怕什么?”
康熙语气相当沉重:“朕怕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