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微抖动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冥火。
沙哑的笑声,缓缓地传递开来,带着无尽冰冷的寒意。
让风间扬羽在一瞬间,如坠冰窖。
立毛肌迅速地竖立起来,那是来自生物本能的反应,对于恐惧的,对于威胁的,最原始的防护,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体型看起来更加庞大一点,以求吓走那些不明所以的敌对者。
然而,这种源自生物的本能显然对风间扬羽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
伤口,不会因此而愈合,鲜血,也不会因此而停止流淌,而那束缚着自己和狠狠地钻入伤口的赤红光芒,更是在这沙哑的笑声中,愈加疯狂地蠕动起来。
仿佛是一个不断索求的魔鬼,贪婪而丑恶。
不,本来就是魔鬼吧,那家伙……
迷糊中,风间扬羽这样想到……
快要死了么……死在这奇怪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方……连带着自己的梦想和责任……与周边这些少女一起……
啊……可怜的少女们,她们也应该与自己一样……带着不甘,带着不幸……明明,还在想着明天应该穿那套衣服,异变以更美的姿态去见那个自己心爱的人呢……却忽然就这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死去……成为恶魔的祭品……
不知不觉中,风间扬羽的身体,开始诡异地悬浮起来,慢慢地,慢慢地,一直悬浮到了,半空之中,连带着,那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血液,缓缓地,如溪流一般,沿着赤色的光芒涌入地面。
少女们,也开始以一种更加疯狂的姿态,将自己雪白的肌肤割裂开来,任由鲜血就这样缓缓流淌。
直至,洇入地面,洇入,那诡异的法阵之中。
将那片红芒,染得更加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的背后,是一道,诡异的黑色缝隙。
悄悄地,从法阵中心,浮现出来。
然后,豁然睁开。
仿佛地狱之眼一般,渗透出,一丝丝愈加浓烈的暗红气息。
令人作呕。
“啊~多么美妙,多么令人欢畅的气息,这就是……那位大人的气息,仅仅只是如此微薄的一点,都足以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疯狂的少女,微微俯下身来,冰冷的指尖,轻轻地触到风间扬羽的脸颊。
“呐~守护者大人,开心么?愉悦么?兴奋么?这可是……传说中的上位恶魔的召唤哦……由贪婪者和愚昧者所创的……用世间所有的不孝、不义、不伦、不净、不善、不诚……乃至一切罪恶的根源,以鲜血为媒,所进行的召唤仪式哦~”
这样说着,少女的眼眸,忽地迷离起来,仿佛梦呓一般,将鼻尖,轻轻地和风间扬羽的触在一起。
四目相对着,似乎带着惋惜一般,轻轻叹息起来。
“嘛……本来,明明还有更加简单的方式的,但却只能选择这种偷渡一般的方式,来让那位大人降临,真是意外地,有一种犯罪的快感呢……所以,所以啊……为了表示感谢,请收下人家,最后的喜悦吧,这是连我,都未曾感受过的恩赐啊~”
匕首,轻轻地举起,高高地,越过少女头顶。
冰冷的刀锋,闪烁出,令人窒息的寒芒。
与此同时,那法阵的中间,逐渐裂开来的黑色缝隙中,一抹黑色的雾气,也终于,慢慢地,升腾起来。
有什么东西,终于开始缓缓地,从那越来越大的缝隙之中,钻了出来。
寒芒,轻轻地掠下。
不带,一丝迷惘。
风间扬羽的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忽地狞笑起来,轻轻地张开了羽翼,朝着自己,缓缓迫近。
是,死神么……还是所谓的,天道?
带着,将自己抹杀的决意。
带着,嘲笑与轻蔑。
是,真实……还是错觉?
早已分不清明。
有一种声音,在风间扬羽心中呐喊。
就这样死去么……不,我不甘心……即使是死亡,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死在自己应该死去的地方,而不是,以这样的形式,在这样的地方……
“哗啦啦……哗啦哗啦……”
有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无数张书页,飞鸟一般,迅速地盘旋,让风间扬羽原本就模糊的意识,更加混乱起来。
混乱中,有一张书页,忽地窜到了自己面前,转瞬间,化作一副奇异的图案。
艰涩的文字,缓缓闪烁着,带着黄金一般的色泽。
那一刻,沉寂的位格之源中,那一缕火焰般的金黄,忽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裹夹着,燃尽一切绝望的烈焰。
“Feim,Zii,Gron!”
一道,奇异的音符,带着恐怖的禁忌之力,骤然从风间扬羽的喉间涌出。
转瞬间,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悄悄地,涌散开去。
那一刻,空气,忽地静止。
金色的光芒,伴随巨大的龙威,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穴。
光芒中,一阵愈加浓烈的黑雾,在最后的那一刻,涌了上来。
然后,与那金芒,猛然相撞!
霍然睁开眼眸,风间扬羽如野兽般,引颈长啸着。
带着不甘,带着愤怒。
最后,逐渐平息。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也没有那,刀锋割裂肉体的声音。
只有,一脸惊异的少女,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悬浮着坐在空中。
还有,那一个个,如同雕塑般,静静跪坐着的少女。
火焰,早已停止跳动。
只有淡淡的光华,依旧静静照彻。
世界,出奇地安静,带着,异样的违和。
这……是怎么回事……
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仿佛静止了一般的世界,风间扬羽轻轻地,伸出手,朝着那张柔媚的脸颊触去。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触到。
就像是努力地去触碰幻影一般,风间扬羽的指尖,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穿过那张,令人心醉的脸颊。
带着梦幻一般的感觉。
啊……是已经死去了么……化作灵魂了么……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明明,连一点留恋的时间都不曾给予啊……甚至,连自己的躯体,都为何,不翼而飞……
风间扬羽,痴痴的地望着那缠绕着什么一般,静静地延伸到空中的猩红光芒。
光芒上,是仿佛凝固了一般的,一道道殷红的鲜血……
那是,自己的生命之源吧……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道无形的阶梯,让风间扬羽,可以凌空而立……或者,更准确的说,风间扬羽就像是已经无视了地形一般,随意地,漫步在空间的任何一个地方。
一点点,风间扬羽就这样,来到了那抹诡异的裂缝旁边。
一团黑色的雾气,已然从中钻了出来,只是,此时此刻,却如被放慢了无数倍一般,缓缓地蠕动着。
以肉眼几乎不可分辨的速度,游离出一丝丝,黑色的气息。
这一切……到底……是梦,是幻?
但是,这种异样的真实感,这依旧刺激着自己每一个大脑细胞的灼烧般的痛楚,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丝光芒,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
然后,一道信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风间扬羽的记忆之中。
豁然开朗的感觉,说的,就是这种时候吧。
“以位格之力,化声之形,触达虚空,割裂全新次元,与固有空间重合,是为一体,亦为异界……”
喃喃地自言自语着,风间扬羽的眼眸,却瞬间闪亮起来。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兴奋的笑意。
“谓之曰——龙语·幻灵虚化……”
好像是,为了回应什么似的,空气,忽地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
恍如涟漪一般,一层接着一层,然后,迅速平复。
光与声,在一瞬间,潮水般涌来。
生生地将风间扬羽拉回了现实。
空气中,依旧响彻的,那诡异的吟唱声。
如魔咒一般,徘徊在风间扬羽的耳畔。
“Zazasu……Zazasu……NasuTanataZazasu……”
一道人影,迅速地从空中落下,朝着那猩红的法阵,朝着,那呆然木立的风间扬羽。
然后,被接住。
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风间扬羽却依旧呆呆地站着,与怀中的少女以一种同样惊异的眼神四目相对。
一时间,竟然忘了将这各种意义上都如魔鬼一般的家伙给扔掉才好。
脚下,有一团黑雾,缓缓地飘散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顷刻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圆圆的,毛茸茸的,一对招风耳,一双铜铃眼,还有,一张雷公嘴?!
不不不……这不是孙悟空,这明显只是一只猴子!
一只活脱脱的猴子!
“桀桀桀……老夫终于出来了!”
猴嘴夸张地裂了开来,发出一声秃鹫般的笑声,沙哑难听。
即使是将整罐沙子含入喉中,也难以模仿。
“哦哦~多么新鲜的血液,多么美味的嫩肉……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诱人的红茶和便当了……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些迫不及待……”
淡黄色眼珠,咕噜噜地转动了一下,死死地盯着周边那些傀儡一般的可怜少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水的吞咽声,毫不掩饰地响了起来。
然后,仿佛终于注意到了什么一般,那黑乎乎的猴子脑袋忽地仰起了起来,直直地朝着身边的少男少女瞪去。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把老夫弄出来!再秀恩爱,就算是召唤者,老夫也一样把你们吃了!看你们细皮嫩肉的样子,做成便当一定不错……桀桀桀……”
“啊!”
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声惊醒,风间扬羽在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手速,将怀中的少女扔了出去。
就像是在扔一个,烫手山芋?
然后,低头望去。
四目相接,风间扬羽的眼皮,使劲地抖了抖。
然后,迅速地,抬起脚。
时光,微微地,被拉长了一点。
原本微怒的猴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丝茫然,紧接着,茫然中,渐渐地透出一丝惊讶,最后,化作了,无可比拟的震惊。
然后。
被一个脚印覆盖。
“碰!”
一声脆响,风间扬羽,就这样,狠狠地,踹在了那一脸震惊的猴脸上。
“咔擦!”
有什么东西,似乎断裂了开来,发出一声令人愉悦的轻响。
那黑乎乎的猴子脑袋,就这样,保持着一个震惊的表情,慢悠悠地,从那道漆黑的口子中,掉落下来。
最后,“骨碌碌”地,滚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