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晗睁开眼,见枕边空荡荡的,不由轻叹口气,已经有五天了吧,仍是不习惯他不在身边时醒来,原来做姑娘时一个人独睡是再正常不过,婚后渐渐习惯两人时时相伴,像这样连续五天都不曾见面还是第一次。
深吸一口气,她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她要为腹中孩子保持愉悦的心情。
坐起穿衣,伸展腰身,在床上做几个简单的瑜伽动作。
有身孕了自然是件喜事,可赵晗如今最担心的,是这身体太弱,毕竟才十七岁的身子,虽然在古时候早已经够年纪成婚生子,放在现代根本未成年。
她既为八个月后即将成为母亲而期待与兴奋,又对到时候的生产抱有隐约的恐惧,只怕生产过程不顺利。瑜伽本来挺好,能增加身体柔韧性,但她怕别人问起这是那儿学来的,便趁方泓墨出远门的机会,在清晨与夜里,避开丫鬟们在里屋练练。
恰如今,春光正好,暖风宜人,桃李芬芳薰怡然,海棠无香却绝色。
白天她经常在后院花园里走走,好增加运动量,顺便晒晒太阳,平时一有机会也会去各处跑跑,并不赖在屋里,一味“静养”。
韩氏见她总是跑来跑去,又听说她经常在院里散步,对此不甚赞成。
自从采嫣摔了一跤导致小产后,韩氏尤为担心这方面,这日早晨请过安后,便拉着她说话:“阿晗,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可怎么跑东跑西的比以前还勤快?没事还在院子里绕圈走……这万一要摔着了怎么办啊?”
赵晗虽知婆婆的担心情有可原,可也不能因为怕摔跤就不走路不出门了啊,但怎么说服婆婆也是件难事。
她思忖了会儿道:“不知母亲听过一个故事吗,从前有个急性子的人,做什么事都急,有次吃饭太急,噎着了,他一生气,就连饭也不吃了,说是这样就不会噎着了。”
韩氏含笑瞪她一眼:“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因噎废食吧?”
赵晗吐吐舌尖,笑道:“母亲,您的担心确有道理,可老窝在屋里太闷气了,对孩子也没好处啊,再说了,真要是不当心,在屋里也能摔跤,总不能就此躺床上八个月不动弹吧?到时候脚都软了,恐怕下地走路都走不动了。”
她说起在屋里摔跤时,忽然想到采嫣就是在屋里摔跤的,便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方泓砚,不知他会不会也想到过去之事,却没想到方泓砚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听她们在说什么。
韩氏嗔怪地瞪她一眼:“我可没叫你躺床上不动,但你也不用跑得这么勤啊。”
赵晗点点头:“母亲,儿媳自从知道有孕后,进出比以往更为谨慎,也更小心留意安全,您就放心吧。”
韩氏带着几分无奈道:“你知道要小心就好,怕闷气就在院里慢慢走,还是要减少外出。”
赵晗答应了。
自从方泓墨出门后,韩氏见她一个人吃饭怪没劲的,就让她三餐都到四宜居去吃,赵晗亦乐得如此,吃饭的人多些,菜肴品种也多些,吃起来也有滋味些,韩氏与她又亲近,给她的感觉与自己亲娘没两样。
另外相处久了,她发现公公发怒时虽然极为严厉,但日常其实还挺随和,大约也和泓墨最近越发长进,且她有了身孕有关,公公见到她,态度越发和善,有时候还会与她说笑几句。
赵晗便会趁机向他们打听泓墨小时候的事,这种话题一旦开始,韩氏就开始滔滔不绝了,方永康大多数时候是在一旁微笑着听,偶尔插两句补充或纠正韩氏所言。
赵晗有时会有自己特别想吃的菜肴汤水或点心,便吩咐自己院里厨房按她的要求做好,仍是送到四宜居去与公婆一起吃。
这会儿向老太爷老夫人请过早安,赵晗便与公婆一同回四宜居,走的时候她特意慢上几步,让公婆走在前面。
方泓砚漫不经心地走来,见到赵晗便点了下头。
赵晗亦点头回礼,与他同行,随意地问了句:“采嫣这几天恢复得如何了?”
方泓砚眸子闪了闪,嘴角嘲讽般弯了弯:“好多了,已经行走无碍,昨日午宴时,大嫂应该也见到她恢复得不错了吧。”岂止是恢复的不错,简直是恢复得太好。
赵晗之前见他若有心事的样子,便询问赵采嫣的状况如何,可听他这般口气,倒像是和她闹了什么矛盾似的,心里暗暗纳闷,照泓砚之前担心采嫣的样子,采嫣要挨家法他一个劲儿求情,怎么如今采嫣恢复得不错,他却语带嘲讽?
她想着这些,回头望了眼跟在方泓砚身后的听雪。听雪视线微垂,脸上亦并无为赵采嫣恢复得好而高兴的样子。所以春泽居里果然有什么事发生了?
但这又不可能直言询问,她便只劝道:“若是恢复好了,该行的礼节便不应偷懒,晨昏定省等等虽然琐碎,却都是规矩,也是孝道亲情。”
方泓砚点头道:“大嫂说的是。我回去会劝她的。”
说话间已经行到岔路口,赵晗便与他告别,分道而行。
方泓砚一边走一边想心事,红菱不知道还在不在树上躲着,采嫣是不是借这会儿功夫,把她从树上抓下来了,早晨她微笑待他,说不定只是没有证据在手,这会儿回去,她会不会翻脸与他争吵……
他一想起这烦心事,便深深叹了口气,根本不想回春泽居,便回头对听雪吩咐道:“我有事要办,你回去对采嫣说,让她午时自己用饭,不用等我。”说完便径直出了内院,叫上个小厮,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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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晗与公婆一起用过早饭,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回到朝岚居。研磨提笔,开始写起信来。
自方泓墨出发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写封信给他,他出发之前说,这回过去仍是要住长春仙馆,但她怕万一有变,他换了住店,便把信都寄给吴掌柜,请他帮忙转交。
算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刚到明州不久,信比人走得快,她寄出的前两封信怕是已经到了。
其实她信中也没写什么特别之事,都是与他们日常交谈差不多的内容,只因为平日与他说话说习惯了,如今写信也算是延续这种习惯吧。唯一不同是他在的时候是两人对话,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絮絮叨叨,把昨日今晨家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记下来告诉他。
她在信中告诉他,昨日她父母来访,说了致歉的话,与公婆冰释前嫌,把酒言欢,若是他也在就好了。又说赵采嫣恢复得不错,能自己走动了,但方泓砚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与赵采嫣有关。
她又提及一事,婆婆老家来了人,是婆婆的表外甥,也算是他的远房表弟了吧,这位表弟姓常名明字开诚,热情直爽,在老家为了帮友人,把当地一位有权势之人得罪了,让表舅爷一家又气又担心,为了避祸,也是图京城里机会多,便投靠表舅妈来了。
常开诚倒是名如其人,昨日一来便说不会白吃白住,想找个活计干,韩氏让他不用急,先家里住一段时日,在外院清出一间厢房让他住下了。
赵晗因在内院,还没见过这位常姓表弟,这些还是听婆婆说的,等过一两天婆婆应该会办个接风宴为他洗尘,也算正式介绍给方家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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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采嫣命听雪碧月把红菱关进柴房,心里还在生闷气,一转首却发现从兰样子不对,就见她脸色苍白,双眉紧皱,斜靠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在腹部,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
她吃了一惊,问道:“从兰,你怎么了?”
从兰却不回答,突然急急忙忙冲到屋角,对着痰盂一阵猛吐。
听雪与碧月一前一后入内,见从兰这样,便过去查看询问,从兰摆着手,吐了一阵终于停歇了,自己却站不起来。听雪碧月扶她起来,到椅子边坐下。
听雪见她走路显得脚步虚浮不稳,便道:“少夫人,从兰的样子不太对劲……”
赵采嫣也看出来了,她此前孕吐,虽然反胃作呕,也不至于吐成这样,且从兰脸色亦不好,双眼迷离无神,看着就像随时要昏过去一样。
她吩咐道:“你们先扶她回屋躺下,接着去请大夫来……楚大夫。”
楚大夫很快赶到,一边诊脉一边向从兰询问病情,从兰声音微弱,只说自己头胀且痛,反胃作呕。楚大夫问:“之前可有跌跤?是否撞到过头。”
碧月在一旁答道:“有,有,她撞到后脑。”
楚大夫搭完脉后道:“怕是血淤于脑,脑络损伤,先用通脑瘀汤化裁,患者需静养不可随便移动。”
楚大夫出来后,赵采嫣问道:“她这病要不要紧?是撞到头害得吗?”
楚大夫道:“脑络损伤可轻可重,看这位姑娘脉象,静静休养数天,通淤化血后也许慢慢会好,但若是病情加重,亦可能昏睡不醒……”
几个丫鬟里,从兰与赵采嫣最为亲近,对她也最忠诚。赵采嫣听楚大夫说她的病情与撞到头有关,不由对红菱越加憎恨,送走楚大夫后交待听雪碧月,不许给红菱送吃喝。
碧月高高兴兴地应了,听雪暗暗叹口气,点点头:“是,婢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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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天晚上,方泓砚终于回了家,瞧东厢黑着灯静悄悄的,叫住路上遇到的小丫鬟,问她知不知道红菱在哪里。
小丫鬟回禀,红菱被少夫人关在柴房里。
“哦。”方泓砚装着漫不经心地问,“少夫人是为何缘由关她,你知不知道?”
小丫鬟道:“回少爷,红菱把从兰姐打了,从兰姐昏迷不醒,少夫人就把红菱关起来了。”
方泓砚愣了愣:“红菱把从兰打了?”这事态变化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对于自己与红菱之事未曾暴露亦感到稍许放心。他把小丫鬟打发了,望了眼厨房后面那间简陋的小屋子,又望了眼主屋方向,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往主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