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分别之后第一次见竹一的场景,穆杉在心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回,她虽然不是很确定自己对竹一的感情,但是她知道,她是想见他的,是,想念他的。
可是,她想象中的每一个场景,都不是和现在一样。
她一弯清眸都给眯了起来,两条细长的眉毛蹙在了一起,清楚明了地显示着她心底的不爽。
而一旁,跟她一起来的红莲,拍了拍衣袖,脸上虽然仍然是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了她好几百两黄金的模样,只不过挥动的衣袖倒是稍稍表现了她的丝丝愉悦。
虽然穆杉不知道,绑人对于她来说,还能有这个愉悦作用。
只不过显然,捆绑对于穆杉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说,一点也不能让他闭上他那张聒噪的嘴,反而闹腾得更加厉害。“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嘛,动粗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你说,就解。”红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干净利索地说道,丝毫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穆杉也转过身子来,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绪又回到了半个时辰之前。
因着刚跟何氏药铺发生的冲突,红莲担心她的安全,便要同她一起来茅屋这儿找竹一。于是,兴致冲冲,怀揣着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小心脏的穆杉,一溜烟地带着红莲跑到了竹林北向五里的茅屋这儿,却没想到,到了这儿,却一点竹一的踪影都找不到。
只有眼前这个,穆杉都找不出形容词形容的男人。
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布衣,腰带和袖口都绣着淡雅的墨色云纹,看着是风度翩翩,很有一番儒雅之气。可偏偏蹬了一双满是泥土的草鞋,袖口和裤腿都是随意地半挽着,都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了,他穿着这般单薄。却也出了一身的汗,硬是在儒雅上又抹上些流痞。
长相虽也跟卓天翔一般,高挑的鼻梁,紧抿的厚唇,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有几分正义凛然的味道,可偏偏配了一双桃花如水的双眼,就是不笑时也带着几分弧度,生生破坏了凛然的气氛,多了几分凌士谦那样的邪魅。
若说不说不笑吧,也显得有几分诡魅难以捉摸。一开口说起话来。就直让穆杉有一种想找个东西把他嘴给塞起来的欲望。
简直聒噪得比万初之还要狠上几分。
穆杉头疼地皱了皱眉头。直感觉这男人,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然,她好生好气地或者拐弯抹角或者直戳要害地问了他好几次竹一的下落,他却东扯西扯地。每一句说到点上去的。
扯了这么久的时间,穆杉除了知道这男人确实认识竹一之外,其他什么结论都得不出来。
于是,看着冷淡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实际脾气高的甩到天上去的红莲,终于不耐烦地腰间剑一抽,便拿着一旁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这男人绑了起来。
于是,穆杉又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男人,不会武功。
不过显然,这样也没能堵住他聒噪没边的嘴。
穆杉直接无视了他的嚷嚷,又左右看了看这间茅屋。
屋子虽然不大,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头,种着许多的药草,穆杉几眼看上去,有很多倒也是十分的稀有,她瞟了一眼那个男人身上的泥土,想必也是在药田里头蹭上的。
他,难不成,还是个药师?
荒郊野岭,就这么一间屋子,一个男人,一块药田,还种着稀有的药材,说是不显山露水的名医,还真心不显山露水地让穆杉一点他的名声都听不到。
“你到底是谁?”穆杉松了松皱起的眉头,注意力终于从竹一那回到了这个人身上。
她能肯定的是,他不是竹一,虽然竹一带着面具,但是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遮掩,身材却无法改变,他们两个的体形不一样,而且,竹一是会武功的。
“哟,终于舍得问我啦?”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眉梢一挑,眼角的纹路都变得明显了许多,声音也跟着欢快地扬了起来,似乎他现在身上绑着的绳子是一个个趴在他身上的美人儿。“秋风习习,夺金之玉,习钰是也,两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习钰?”穆杉看了一眼一旁的红莲,从她微锁的眉头也看得出来,这个名字,她也没听过。
习姓在皇城,她就压根没听过,这个相貌,她的记忆力更是从来没见过,她走近了几步,进一步地问道:“你是皇城人?”
“是也不是。”习钰微微动了动脖子,唇边笑意不减地说道。
“那你到底认不认识竹一?”
“识也不识。”
“你!”穆杉牙间一紧,下一句话只差没有咬牙出来。“你直接说,你知不知道竹一到底去了哪?”
“知也,不知。”习钰摇了摇脑袋,仍旧是令人抓狂的四个字。
“你、别逼我。”穆杉满脑子都是因为再一次失去竹一踪迹而变得有些暴躁,这会子再碰到这男人几句,只后悔自己怎么没把穆宅里头的毒药草都带了过来,挨个在这男人身上试验一次。
跟她一比,红莲倒是平静太多了,她一边的唇角轻微地扬起丝丝的弧度,把穆杉的想法琢磨了个透。“无碍穆杉,你没有带毒药,我却有比这更直接的方法。”
红莲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腰间的软剑,那把柳剑穆杉见过,薄如蝉翼,柔似细软,平日里红莲不过缠在腰间,不过耍起来的威风,却比那重剑更强几分。
“我看他长得也有几分模样,不如,就先从这脸下手。”红莲拿着柳剑上前几步,剑锋跐溜一下对准了习钰的脸,脚步轻移,穆杉只见着那剑锋轻微地几下摇晃,便迅雷一般嗖的停在习钰的颊间。
速度之快,让穆杉清楚地看见了习钰眼眸眨动了一下,眉头也是难得地拧了一分。
“喂喂,你要干嘛,不是说了嘛,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别动粗。”习钰干咳了一声,语气立马软了一分。
“你若是再不说,便划一剑,倒也不深,绝不致死,但也不会浅,留疤是必然。就看你,要不要说了。”
好样的!穆杉看着习钰喉间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的模样,心情也大好了许多。
“姑奶奶,你可别不分青红皂白,你们问我什么,我习钰可是句句都答了。”
“狗屁,你那也算答了?”穆杉粗话都忍不住出了口,这模凌两可的答案也算是答了,那世间所有的问题也都不算问题了。
“我确没答错呀姑奶奶,我虽生在皇城,长在皇城,可我爹娘却都非皇城人,所以说,是也不是。你问我可否识得竹一,可姑奶奶你也知道,竹一未以真面目示你,这名字更是难说真假,既然竹一非竹一,那我岂不是也识也非识?”
“你……”
“诶,我还没说完呢。”习钰越说越起劲,刚刚的惊吓都被几句话平复了下来。“你又问我可否知晓竹一去了哪,这便更不是我的错了,即便我知晓他昨日在哪,却也难保他今日不会另去他处,这去处,又何能说得确切,姑奶奶要问,我也只知是在皇城之中,姑奶奶你说,我说的,可有几分理?”
“什么破理,狗屁不通!”穆杉觉得自己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儿听这个男人废话,实在是太愚蠢了,可是让她说出几分他没理,却也说不出来。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可是关于竹一的下落,却一点进展都没有,想来在这男人这,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
穆杉松了紧咬着的下唇,将心底的一口气也狠狠松了出来,“好,你不肯说的,我也不问你了,你只告诉我,这茅屋,是你的还是竹一的?”
“在下之所。”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穆姑娘嘛,听得提起几句。”习钰这回倒是诚实许多。
“既然他肯跟你说我,那为什么要欺骗我这是他的容身处,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穆姑娘,有些事,并不是想做便能做的,竹一,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也许不去找你,只是时候未到,你为何不等一等?”
“等?不给一个原因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破地方去躲着不见我,却还让我等,习钰,我可没那个耐心,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告诉你,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找到他,到时候,我自己去问他。”
穆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委屈不留痕迹地说了出来,她一直在等他,他不来没关系,她现在来找他,却是这么个答案。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找他要一个答复,既然习钰不肯说,那她自己去找就好了。
这么想着,穆杉觉得自己心底也轻松了下来,她朝着习钰耸了耸肩,唇角一扬,很不容易地有了一分笑容,直让习钰觉得心疙瘩了一下。
接着,她一转头,朝向了一旁的红莲,“我要去找竹一了,这个,就交给你了。”
“什么?”习钰听着穆杉的话,以为要给自己解绑了,却没想着是这么一句,他看着眼前拿剑的冷冰冰的女人,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喂,不是吧,姑奶奶,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