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余光瞥见宁樱站在门口,止住了话题,嘴角噙笑的朝宁樱招手,“你不是嚷着要见你的奶娘吗,快来瞧瞧。[$>>>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noveldh.com]”
闻妈妈闻言转过身,脸上的笑意愈发慈祥,和宁樱记忆里的那种脸并无多大的出入,不过更年轻些,“这就是六小姐了?亭亭玉立,奴婢都不敢认了。”说着,敛目屈膝,恭敬的朝宁樱行礼,宁樱不自主的走上前,扶住了闻妈妈,喉咙有些发热,想问问闻妈妈,如何成了她的娘。
“瞧这孩子,怕是忘记小时候你伺候她的事情了,没认出你来。”黄氏拉过她的手,替她顺了顺因着走路而略微飞扬的碎发,“你身边缺人,闻妈妈回来就不走了,往后,娘不在你身边,什么事可与闻妈妈商量......”话没说完,但看一颗颗水珠子往下掉,黄氏心下惊讶,定睛一瞧,却是宁樱眼眶通红,抿唇哭泣,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滑落,黄氏蹙了蹙眉,手滑至宁樱脸颊,声音愈发柔和,“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在荣溪园受了委屈?”
抬眉,看向门口的秋水,秋水盈盈屈膝,如实禀报道,“荣溪园并未发生什么,小姐自幼没离开过您,怕是听您说往后不在她身边,心里怕了才哭的。”
黄氏哭笑不得,掏出手里的绢子,轻轻替宁樱拭去眼角的泪痕,温声解释道,“娘手边还有其他事儿,再者,你年纪不小了,住在梧桐院像什么样子,过两日,我禀明老夫人,旁边的院子空着,你搬到那边,左右离得近,想娘了过来就是。”
宁樱常常心神不宁,尤其晚上,黄氏信了秋水的说法,觉得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去南山寺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宁樱平平安安才是。
宁樱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望着闻妈妈稍显圆润的脸颊,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闻妈妈......”
闻妈妈和蔼一笑,“老奴在。”
“好了,别哭了,不是带回来丫鬟吗,让闻妈妈敲打番,过些日子再放在你身边伺候。”黄氏拍着宁樱的手,感慨的看向闻妈妈,“你下去找吴妈妈说说话,好些年不见,她也怪想你的。noveldh.com”
闻妈妈低头称是,俯首走了出去。
望着那张脸,宁樱想起了更多,她身子不太好说起来还是闻妈妈先发现的,刚和谭慎衍成亲,她性子明朗,谭慎衍乃沉默寡言之人,两人常常是她在说,谭慎衍听,日子久了,外边传出她是妒妇,拦着不让谭慎衍纳妾的名声,她有心不予理会,可耐不住身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段时间,头发掉得厉害,她以为自己是思虑过重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经过黄氏的事情后,她对大夫格外排斥,是闻妈妈私底下请了大夫来为她诊脉。
那时候的闻妈妈是青岩侯府的管事,和她的奶娘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娘,闻妈妈儿子好了吗?”想起黄氏上次和她说的事情,闻妈妈的身上还有其他事,黄氏不想她知晓,上辈子,直到黄氏死,闻妈妈都没有现身,这次回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氏脸上漾着如沐春风的笑,站起身,拉着宁樱走在门边,比划了下脚下的位子,“你可有喜欢的刺绣,明日让吴妈妈去库房弄扇屏风安置在这,闻妈妈的儿子好了,你别担心,闻妈妈没有恶意,不会害你,你姐姐可说了什么时候过来?”
宁静芸不搭理她黄氏能理解,换做她,心里对抛弃自己的爹娘也会存着恨,小时候的宁静芸是个撵人的,守着她,能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坐半天,小孩子爱玩的心性,宁静芸半点都没有,然而,那样撵她的女儿却被她丢在府里十年不闻不问。
“姐姐说得空了就过来,娘,不如樱娘去荣溪园照顾老夫人,叫姐姐过来陪着你如何?”黄氏不被宁静芸伤透心不会回头,宁静芸的性子被老夫人养歪了,她想黄氏早点看清宁静芸的为人,老夫人生病,她去荣溪园侍疾说得过去。
黄氏一怔,眉峰稍显凌厉,“说什么呢,你祖母那儿规矩多,你去荣溪园,哪有你说话的地儿。”老夫人心怀鬼胎,宁静芸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有利用价值不会心生歹意,而宁樱不同,老夫人眼中,宁樱是她的仇人也不为过,哪会给宁樱好脸色瞧。
宁樱没有说话,黄氏以为自己吓着她了,顿了顿,语气软和下来,“你祖母身边的人多,不差你,侍疾孝心可嘉,府里还有大房二房,你不懂其中弯弯绕绕,我让闻妈妈好好和你说,在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争着出头,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好,知道吗?”
宁樱点头,看似容易的事儿,到最后,她和黄氏都没有做到。
从荣溪园领回来的丫鬟不见踪影,金桂也不见了,宁樱没有多问,她对闻妈妈身上的事情极为感兴趣,夜里不和黄氏一起睡了,收拾了东边的屋子出来,让闻妈妈陪着,黄氏既高兴又失落,多少有些吃味,待听闻妈妈禀告说宁樱打听她在京城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后,黄氏收敛了酸味,“她对什么都好奇,你记得别说漏了嘴,否则,平白生出事端来,对了,暗地做手脚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黄氏想不明白,谁会在背后偷偷帮她。
闻妈妈替黄氏垂肩,常年干活的缘故,黄氏身上的肉结实,闻妈妈的力道有些轻了,如隔靴搔痒,她摆手道,“你坐着说吧,这事儿到底是有心人为之还是巧合?”
“照我说,估计是巧合,清宁侯府乃二等侯爵,侯爷三十出头还算年轻,这几年做出功绩说不准还能往上升一升,府里的人不就是看准这个才应下这门亲事的吗?”闻妈妈松开手,恭顺的站在黄氏跟前,说来也讽刺,她在京城等了十年才等到这个契机,结果被人误打误撞抢了先,望着黄氏枯瘦的脸颊,闻妈妈心里一阵悔恨,“若奴婢早日想到法子,您和五小姐也不会在庄子上吃这么多苦。”
庄子是宁府名下的,山高皇帝远,庄子的管事只怕没少给黄氏脸色,想到这些,闻妈妈只觉得气血翻涌,“她们欺人太甚,这笔账总要找人算清楚,明明不是太太您做的,凭什么冤枉到您头上”
“这事不急,我担心的是芸娘,清宁侯府和宁府各有所需,府里不是没有和芸娘同龄的女子,她却偏生挑中了芸娘,可谓心思歹毒,这桩亲事我不答应便不作数,她利用芸娘,我便叫她丢尽宁府脸面。”黄氏脸上带着狠绝,闻妈妈领会过黄氏的手段,知道她的能耐,只是,这件事情谈何容易,双方应下的亲事好端端的作罢,会损了宁静芸脸面,一个坏了名声的小姐,可什么都没有了。
回宁府的日子不如庄子自在,加之宁樱有心结,夜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梦境中,反反复复见着照镜子的她,面色灰白,望着镜子,眼里尽是哀戚之色,很快,嘴角溢出了暗红色鲜血,不住的咳嗽,像要把心脏咳出来似的。
晨曦的光刚洒下一室灰白,茉莉花色的被子下,一颗脑袋冒了出来,趴在床边,捂着嘴剧烈咳嗽,恍恍惚惚轻唤了声金桂。
闻妈妈挑开桃粉色棉帘,扶着灯大步而来,“小姐别怕,又做噩梦了,您再睡会儿,时辰还早着,今日府里宴客,晚些去荣溪园给老夫人请安。”闻妈妈放下烛台,蹲下身,轻轻替宁樱顺背,昨晚宁樱也是这般,反反复复醒来咳嗽。
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宁樱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屋内的明亮,盯着闻妈妈温柔的脸颊,嗓音干涩道,“我要镜子......”
不看看她自己的模样,总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场梦,而她满头乌黑的秀发全部脱发,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闻妈妈不知宁樱从哪儿学来的习惯,好在她心思转得快,前两晚宁樱醒来两次找镜子时,她便拿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搁在宁樱的枕头下,宁樱伸手就能拿出来,闻妈妈手伸向枕头,不忘提醒宁樱,“枕头下,小姐记着,往后要的时候伸手拿就是了。”闻妈妈扶着宁樱坐起身,抓过一个如意靠枕垫在宁樱背后,安慰道,“太太说,明日就去南山寺上香,小姐莫害怕,明日就好了。”
葱白般的手轻握着铜镜,宁樱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镜的里的人,眉若新月,杏眼生姿,不点而朱的唇下抿着,铜镜中的少女明艳清丽,重要的是,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散落在两侧,黑亮黑亮的,她抬起手,握着自己的秀发,喃喃道,“真好,都在,什么都在。”
闻妈妈以为宁樱担心自己的容貌丑,丢了脸,小声道,“小姐生得好看,有点像太太,又有点像三爷,最是好看不过了。”宁静芸和宁樱生得好看,两人随了黄氏和宁伯瑾的长处,眉目如画,精致得很,比大房二房的小姐要好看,闻妈妈收了镜子,劝宁樱再睡会儿,“府里来客,您是主角,怕一会儿都不得闲,趁着这会儿时辰早,多睡会儿,我放下帘帐。”
照过镜子,宁樱心里石头落地,看闻妈妈将镜子放在枕头下,她才躺下,手探向枕头下,甜甜一笑,“好,时辰到了,你记得叫我。”
“老奴记着,小姐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