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苇儿抬头,澄澈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李修明。(WWW.noveldh.com
他的身上、头上、眉梢、眼睫积起厚厚的雪花,美丽的雪花装点在他身上,让高苇儿好像看见多年以后李修明的样子。他身穿白衣,满头白发,白胡子、白眉毛,就如一个即将老去的耆耆老者,虚幻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样的画面让她皱眉,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手上的温度一碰上雪花,它们立马消失不见。高苇儿微微一笑,又伸出另一只手,抚在另一边脸上,调皮的雪花也躲了起来。还有头上,高苇儿踮起脚,手用力的往上伸。
一双手却突的覆在她的手上,掌心灼热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心底,高苇儿一滞想抽出手来,却不能移动半分。
“你不怕吗?”
李修明盯着她,好笑的问。
“怕什么?”
高苇儿也盯着他,下巴微抬,眼中难得一见的调皮。
“我把你抢走!”
“你不会。”
瞅准时机,高苇儿一下用力将手从他手上脱出,转身朝冰面踏去。
“小心!”
李修明伸出一只手,在身后担忧着,却只抓住一团空气。
定睛一看,高苇儿正蹲着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李修明上前弯腰一看,只见高苇儿用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鞋子上绑着,李修明看不懂,问:“做什么?”
“秘密。”
高苇儿故作神秘,很快她就站了起来。对李修明说:“我们比赛,看谁先到那儿,如何?”
纤手一指,远处一棵若隐若现的冰树就是他们比赛的目的地。
“你确定?”李修明与她并肩一起,偏着头问她。
“有何不可?不过――”高苇儿看了看他们边上安静站着的马儿。
“它等会儿,怎么办?”
“你说巴豆?它很听话,我在哪儿,它就在哪儿?”
“你说什么?你叫它――巴豆――”
高苇儿不敢置信,这么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我们的神医居然给它取名巴豆?是不是她听错了。[noveldh.com]
“是啊,它速度很快,可以一日千里。巴豆泻下,可以让人一泻千里。不正符合?”
李修明一本正经,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末了,怕高苇儿不相信,还唤了一声巴豆,那匹马真的就转头朝他看来。
高苇儿掩面失笑:“你这匹马的名字还有别人知道吗?”
“五味,四气还有初研他们都知道。”
李修明看高苇儿笑的开心,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巴豆抱回来时还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马驹,那时李修明且进太医院学医不久,李御史抱回这匹马驹给他,李修明觉得它太弱小要给它调理调理,
学艺尚且不精的他,在配药时把巴豆当草果给用了,而且分量下的还不轻,结果可想而知,巴豆身体没调理好,整匹马都拉的虚脱了。
这是李修明学医史上的一个重要污点,为此他要让自己记住再也不犯类似的错,于是就给马儿取名叫巴豆。
不过这件事因为他没告诉别人,所以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一个秘密。
“哦!”
高苇儿了然的点点头。
“好,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率先朝目标出发,李修明也紧随其后。
光滑的冰面上,即使李修明有武功底子,也要走的小心翼翼,因为一个不留神就回滑到。可是走在前面的高苇儿却不会,一直大步朝前迈着,丝毫不担心有摔倒的危险。
两人你追我赶,在光滑的冰面前进,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到那棵冰树下。[noveldh.com]
累极的高苇儿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扶着冰树呼呼喘气,李修明也有些狼狈,因为不想破坏了高苇儿的兴致所以也没用内里,好几次都险些在冰面上摔倒。
高苇儿虽比他好一些,却也不是一帆风顺,湖中有一块冰结的比较薄,似乎有人从那儿凿过洞来捕鱼。高苇儿踩上去就听见“咔擦”一声,冰面出现碎裂的痕迹,赶紧快步跑开。所幸那个洞不大,冰没有真的碎下去,高苇儿却摔了一跤。
李修明上前扶她才发现她脚上的秘密,原来她在鞋上绑了两根布条,这样鞋底就不会那么光滑容易摔倒了。
比赛还是继续,高苇儿从新站起来,继续朝前走,两人已经不似刚才的一前一后,而是并肩一起,加快脚步,终于到达彼岸。
“累吗?”李修明问。
休息一会儿的高苇儿,疲惫终于得到缓解,抬起头看着李修明,眼中光芒闪烁:“不累!”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高苇儿问。
李修明摇摇头,他一路向西,只顾着打马狂奔,却连到哪儿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越来越荒芜,越来越没有人烟,最后看见这块巨大的冰面,才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吗?”李修明反问。
他不知道,高苇儿应该知道,这不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吗?
高苇儿也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从小在西河村长大,除了西河村她就知道西淀城,就连镇上她也没去过,这是哪里?她真的不知道。
四周白雪茫茫,到处都是白色,她看的眼睛生疼,寄希望于李修明。
“你还记得来的路吗?”
“应该记得!”李修明点点头。
从小看书就能做到几乎过目不忘的他,怎么能轻易被一条路难倒。
“巴豆――”李修明唤了一声,很快,巴豆的身影就出现了。
“带我们回去!”李修明吩咐。
高苇儿猛一偏头,望着李修明,你不是说你记得?
“老马识途,巴豆在,用不着我出马。”
高苇儿只能抬头望苍天,地头见大地,保佑我能在爹娘问起前回到家。
也不知道巴豆带的路有没有错,高苇儿他们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家,李修明表面看信心满满,高苇儿却有些担心,如果在这样的天气迷路那真有可能会冻死荒野。
其实李修明心里也没底,他对这里不熟,虽然走过的地方很多,但是对于陌生的东西总有一种不自觉的抵抗,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而在那样的情形下,他的本意是想让高苇儿明白自己的心,却被理智冲昏了头脑,把她掳来,见到不一样的她,也让他见识了愚笨的自己。
高苇儿看李修明许久不说话,又一直在看四周,想要想起什么,却眉头紧锁,看来想的并不顺利。
“你是一路向西走的,那我们只要一路向东回去就好了。天还早,我们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此刻高苇儿的安慰,是李修明心中最好的伤药。他伸手,将高苇儿纳入自己的怀中,让他躲在自己的大裘下,两人一起抵御风雪。
两人一边往回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巴豆在他们前面走着,李修明望着巴豆说:“其实巴豆是我犯下的一个错,因为我想让自己记着永远别犯错,所以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什么错?”
“那年我十岁,刚跟老师学医,爹送了我一匹小马驹,我嫌它太瘦小不够威武,就偷偷给他配药,想让它变得更强壮,结果却在拿药时错抓了巴豆,让它拉了好几天,差点一命呜呼。”
“你爹和你师父没怪你?”
“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巴豆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是觉得不放心,在检查巴豆的药渣时发现抓错了药,后来又配了止泻药才让它好起来。”
“所以你给它取名巴豆,是想让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
“嗯。”李修明点头,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袒露自己的错误。
“你遇见我那么多尴尬,我现在也知道你的一个错误,我们扯平了。”高苇儿故作轻松的回答。
“不,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扯平。”
“啊?”
“苇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李修明顿了一下才开口。
“我看见你院子里晾着男子的衣服!”所以我嫉妒,我担忧,我害怕……
“衣服?”高苇儿才想起来,是昨晚那位少将军留下的血衣,清早自己把它洗了,见天气还行就晾在了院子了,李修明看见的或许就是他的衣服。
“我不敢相信,你的身边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
“修明――”
高苇儿停下脚步,身体从他的大裘下站出来,认真的望着李修明。
“不管你心里想什么,做什么,我希望我们始终是知己,是好友。你助我于危难,我对你永远都心存感激。”
高苇儿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即使李修明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高苇儿这是在拒绝他。经历一次次的试探和追求,即使隐约猜到了结果,李修明也不想放弃。
“苇儿,我是一名大夫,我治病只有一种结果,要么不治,要么一定要治好。即使那病有多复杂,多难治,我接手了,就一定不会放弃,更不会半途而废。”
高苇儿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们永远都成不知己,也不会是好友。你是我认定的女人,即使你现在不答应,总有一天你仍然会答应。”
“修明――”
这个时候所有的话都没有意义,高苇儿想说,但是一抬头,一开口就看见李修明无比执着、认真的眼,她没勇气继续。
不忍继续看她的无措,李修明移开眼,望着远处出现的人烟,心中叹息,苇儿,我该怎么做?
“走吧,我想起我们来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