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芜菁轻轻挪动着步子,往外间走去,尚未到水晶帘子那儿,便见陈夙抬着茶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瞧见梁芜菁已经下床了,陈夙似乎有些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小几前放下了茶盘,便要来扶她。
“不用了,我不碍事的。”梁芜菁连连摇手,陈夙却不管那么多,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罗汉榻上,略带责怪道:“身子没好久不要随意走动,太医说你虽未伤筋动骨,但也得好好休息几日。”
他语种虽然带着责怪,但梁芜菁听着却觉得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喝着他递过来的水,两杯水下肚,顿时觉得浑身舒爽了许多。
“饿了吧,昨儿个两顿未吃。”陈夙看着梁芜菁,低声问道。
“有点。”梁芜菁颔首,随即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碧落怎么样了?”
“邱亮你是知道的,有银子,他当然会赚,而且这些日子他从你这儿得到的好处不少,内务府又听你姐姐的话,他不敢不给面子,只是这些日子于氏风头太甚,他有点害怕,银子收了,板子也照打不误,只是让人下手轻了许多,绕是如此,还是打的皮开肉绽的,不过你放心,性命无忧,也未伤筋动骨,她又是有功夫底子的,修养一些日子就无碍了。”
梁芜菁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二十个板子啊,若打得很,少则残废,多则丢小命,如今能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梁芜菁还是很自责的,她看着陈夙,低声道:“我本想给碧落报仇,借此机会收拾那曹嫔一番,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被那于氏给瞧见了,这次可真是失策,说起来都怪我太粗心了,自己受罚不说,还要还得碧落倒霉。”
梁芜菁记得自己并未得罪过于氏,可她这番做算是针对自己了可恨的是自己现在根本撼动不了于氏。
一个是傻王爷的王妃,一个是皇帝的宠妃,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不怪你。”陈夙知道,梁芜菁不过是想为自己人讨个公道罢了,说起来,她此生最大的悲剧怕就是嫁给了自己吧,若不是因为他,她岂会受到这些欺辱和伤害?
“碧落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不过……于氏竟然敢这么做,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梁芜菁可不是受了气还要忍气吞声的人,尽管我现在无力和她争斗,可不代表日后没有这个机会,等我们成功了,到时候被踩在脚底下的人还不知是谁呢。”梁芜菁牙关紧咬,无比愤怒的说道。
现在没有机会,可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她可是要协助陈夙造反的,连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她都敢做,难道还怕对付于氏那个女人吗?
说起来,那个于氏也是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平日里看着柔情似水的,一下起手来,倒是果断很辣。
不过细想之下梁芜菁也明白了,宫里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啊,自己为了给碧落报仇不也想设计曹嫔一番嘛,若自己成功了,曹嫔得了“失心疯”,下场恐怕也很凄惨。
自己本就不是什么神仙似的人物,凭什么要求旁人心慈手软呢?
梁芜菁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她一直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方法,她一般不会主动去惹事,却也绝不怕事。
“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陈夙听她如此说,立即颔首,兴许是想让梁芜菁高兴一些,陈夙忙道:“虽然你没能成功给曹嫔一个教训,但你姐姐总算帮你出了气,曹嫔被丢尽冷宫后,原本没得失心疯的她也被吓疯了。”
“这般胆小?”梁芜菁十分诧异的问道。
“冷宫里面住的都是一些疯女人,她进去了自然害怕,听说被那些女人追着打,更何况,这世上也有许多药物吃了会让人精神失常的,虽然是暂时性的,但是也能掩盖过去了,那个于氏知道曹嫔被你姐姐处置后,还派人去冷宫想要将人弄出来,结果曹嫔将她派去的人咬伤了,我猜想曹嫔被你姐姐的人灌了药,你姐姐派人来告诉碧云了,说曹嫔不足为患了,算是给你出气,让你好好养着,明儿个太后千秋寿辰,我们就不必去了。”陈夙自然是不想去的,去了还要给太后磕头,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容易,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卑躬屈膝,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而且不得不这么做,但能躲开一次算一次吧。
“我也听说有这样的药物,能够让人短时期内产生幻觉,精神失常,想必曹嫔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过。”梁芜菁叹息一声道。
“怎么,可怜她?”陈夙柔声问道。
“怎么可能,我心软,旁人可不会心软,我可没忘记她当初是怎么对碧落的,你也没瞧见昨儿个有纯皇贵妃给她撑腰时,她那副得意劲儿,现在受到了教训,也是活该。”梁芜菁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可怜那些不该可怜的人,兴许旁人知道了会觉得她狠毒,但那又如何?她可不会在意不相干人对自己的看法。
“你放心吧,总有一日,我会让曾经欺负过你的人都后悔,都害怕,我会让这些人都匍匐在我们的脚下,永世不得翻身。”陈夙看着梁芜菁,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十分辛酸,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梁芜菁闻言一呆,也没有注意到陈夙正握着自己的手,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让她们进来伺候你梳洗,时辰不早了,你再不用膳就要饿坏了。”陈夙轻轻拍了拍梁芜菁的手,随即往外走去。
陈夙这么一说,梁芜菁也觉得很饿了,昨儿个午膳和晚膳都未吃,这都第二日早晨了,再不吃她真的有点儿撑不住了。
过了片刻,碧云和碧玉便一前一后进来了。
“主子醒了,主子可有哪儿不舒服?”碧云进来后看着梁芜菁,低声问道。
“不碍事的,修养几日就好了,碧落呢?”梁芜菁知道碧云三个昨儿个都在照顾碧落,此刻当然要问问碧落的情形了。
“启禀主子,只是有些疼,破皮的地方不是太多,昨儿个发热了,但今日已退下去了,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用了好药,好的会很快,也不会留疤的,主子不必担心,奴婢伺候您梳洗。”碧云一边说着,一边用面巾帮梁芜菁净脸。
“那邱亮也真是可恶,足足五千两银子送了去,他还让人打,而且还打得这么重,若不是碧落会功夫,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碧玉涨红脸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没有邱亮,恐怕碧落这条命都捡不回来了,你就别在主子面前说这些给主子添堵了。”碧云叹息一声后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受了委屈,特别是碧落,两次遭罪,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无能。”梁芜菁听着觉着十分辛酸,有些难过的说道。
“主子您别这么说,能跟着主子,是奴婢们的福气,哪个做奴才的能像奴婢们这样,从小好吃好穿不说,主子又最爱护我们,就说这次碧落受伤吧,她虽然受了伤,但心中却无比感激主子,主子若不是为了给她出气,也不会被纯皇贵妃罚跪了,她还很自责呢,说连累了主子。”碧云连忙说道,深怕自家主子会因此不能释怀。
“可不是,旁的主子,哪里会对奴才这么好,奴婢们感激主子,爱护主子都来不及呢,主子日后若再说您无能的话,奴婢可不依。”碧玉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靠在了梁芜菁的肩膀上。
“好,日后我就不说这样的话了,不过你们受的委屈,他日我必定千百倍的讨回来。”梁芜菁轻轻拍了拍碧玉的手,柔声道。
“那是当然,主子可不能饶了她。”碧玉现在是非常讨厌纯皇贵妃的,说起来都咬牙切齿的。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日后好好谋划便是,现在先伺候主子梳洗更衣吧,再不出去,主子都改饿坏了。”碧云柔声说道。
“对对对,瞧瞧我这脑子。”碧玉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头上,然后吃痛的惊呼了一声,快步去给梁芜菁拿今日穿的衣裳了。
由于梁芜菁和碧落都受了伤,需要人照顾,昌德宫的人近日里都很少出去,其实平日里也就梁芜菁爱出去,陈夙是几乎不出昌德宫宫门的。
太后生辰过后,后宫一下子又平静下来了,两位皇贵妃安心养胎,没有人敢去打扰,然而,有关纯皇贵妃入宫便有身孕,和宫外的人私相授受坏了野种,给皇帝戴了绿帽子的消息,在宫中也疯传开来。
皇帝虽然下了严旨,不许任何人谈论,而且只要逮着一个便是严办,会被送入内务府严刑逼供,末了都是赐死的。
可即便下了这样的死命令,但宫中还是有不少奴才暗地里讨论着,渐渐地就连京城也传遍了这样的谣言。
甚至有老百姓暗地里说皇帝无能,让人戴了绿帽子还将于氏当活菩萨一样供着,还说皇家血统已经被扰乱了。
自然,也有人说于氏是妖孽转世,否则从前勤政爱民的皇帝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