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从顾家向着顾老夫人和顾延修告辞出来,顾白羽同李景毓一起坐在马车的轿厢之中,气氛,却古怪的令人有些难以承受。【首发】
往昔只要一见面便会没完没了的贫嘴的李景毓,今日却是默不作声的斜倚在软垫之上,那前一刻还魅惑的笑容攀满脸庞的俊颜,再迈出顾家大门的第一步起,便骤然冷了下来。
满面的笑容瞬间消散殆尽,仿佛从来便没有出现过一般,李景毓只是沉默着走向马车,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
“今日我刚刚收到了顾延庚的家书,他把一切都写在家书上面了。”
率先开口打破这慢轿厢诡异的沉默的,是往日里最为话少的顾白羽,神色平淡依旧,眼眸却时不时地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景毓那容色俊美的脸庞。
“你都知道了?这个顾延庚,果然是按捺不住的想要让我同你尽快成亲,我都已经告诉过他了,先不要将这件事情声张出去,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冷笑一声,李景毓俊美的脸庞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似是对着顾延庚,又似是对着他自己。
“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在韩家的时候,随远告诉我的。”没有理会李景毓话中的冷笑,顾白羽实话实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我觉得,你最应该告诉的人,就是我。”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跟苏墨轩口中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怪不得他总说你们两个才是一类人。可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他对你居然也……!”
强做出来的平静终究是忍耐不了多久,只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李景毓的脸上便浮起几分气愤与恼怒,单手紧握成拳,他紧紧地攥着那铺在轿厢之中的软垫,口中尚未说完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你是真的压根就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承认的想要自欺欺人?”面容平淡依旧,顾白羽的话语中却带了些许咄咄逼人的味道。
眼睁睁地看着李景毓那俊美的容颜上浮起几分难以掩饰的为难和痛苦,顾白羽心中不愿意这样逼他,但却又不得不逼。快刀斩乱麻,如今能趁着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虽然会痛,但总归是长痛不如短痛。
“自欺欺人?我自欺欺人?”语气中带了几分好笑,李景毓那俊美的脸庞上满是自嘲的笑容,抬眸在今日第一次正视顾白羽,李景毓那狭长的凤目中熬出了几分血红。
“我是自欺欺人,我就是自欺欺人,你发鬓间的那支珠玉簪子如此明显,我就是再瞎,离你这么近,却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嗓音中带了三分无奈七分失望,将顾白羽发鬓间的那支他曾经同苏墨轩一起玩闹时无意中拍下的那支珠玉发簪收入眼底,李景毓又怎么会不明白顾白羽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不过……
“只不过,我今日来顾家接你,不是为了同你谈这个问题,我来之前,也并不知道顾延庚会给你们送去家书,我今日来找你,只是应了杜亦寒的请求,长安府衙的捕快又发现一具死状怪异的受害者尸体需要你去检验,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李景毓继续说道:“还是等眼前的这个正经移交给刑部苏侍郎的连环杀人案件解决之后,我们再慢慢谈吧。”
马车辘辘而过,碾碎了李景毓那略带苍白无力的嗓音。
将马车径直停在了长安城府衙的验尸所前,一身女装襦裙纱罩衫打扮的顾白羽,便同李景毓一起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验尸所的大门。
最初几次的扮做杜亦寒的学徒的验尸,已然引起了邢捕头的怀疑,直到上一次他对着顾白羽和杜亦寒问出了究竟谁主刀验尸的问题之后,苏墨轩便直言不讳地对他坦诚了顾白羽的身份。
虽然从小生长在长安城这皇城根儿脚下,邢捕头的脑子里,却并没有那些对仵作职业的鄙视和对女仵作的更加瞧不起,反而是对顾白羽那精湛的验尸技术赞不绝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召集全长安城,甚至长安城周边府衙的仵作,全都来听顾白羽讲课,好好的提升一下他们的验尸技术。
简短而必要的寒暄过后,顾白羽便换上了一身简洁方便的、她上次亲口拜托红衣捕快去做的验尸服,手持解剖刀,顾白羽便干脆利落地走到验尸台前,对着那个浑身被刺满大大小小而长短不一银针的受害身亡的老大夫的尸体,手起手落,剖尸检验。
检查完受害者的基本体征,顾白羽小心的将刺在受害者身上的银针全部拔出,每拔出一处,便示意跟在身后的杜亦寒在事先准备好的人体图上,对着银针刺入的相应位置,做上了红色的标记。
直到受害者身体上的银针全部都被拔光,那张人体图上,却也是被杜亦寒那红色的印记标记的密密麻麻。
“亦寒,有没有从图上看出些什么问题来?”将杜亦寒递给她的标记好的人体图扫视一番,伸手将图纸递还与他的顾白羽,一面低头检查着银针刺入处的伤口,一面出声问道。
浓眉紧蹙,杜亦寒拿着手中的图纸又再度细细地观察了一遍,按照顾白羽的指使做标记的时候,他便已然察觉到些许的不对,直到顾白羽询问出声,他才开口答到:
“银针一共有二百三十一根,刺遍了人体全部的单穴、经外奇穴和其他不少的主要双穴,其中,一百零八处可以致命的穴位全部被深深的刺入,鉴于身体上目前没有发现其他外伤的痕迹,初步推测其中一处应该就是受害者的致命伤。”
抬手指着那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中面积较大的几处,杜亦寒出声说道,“但是还需要等待进一步验尸,才能确定是不是有内伤以致命。”
点点头,顾白羽没有再说话,俯下身子细细地查看着被银针刺入的几处伤口,顾白羽黛眉微蹙,说道:“凶手应该不是大夫或者不是精通医术之人。”
“不是精通医术之人也不是大夫?但是凶手可是用银针刺满了受害者身上的穴位啊?”
语带疑惑,邢捕头沉着嗓音说道,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墨轩,邢捕头却只瞧见他那从容而信任的表情。
“凶手是准确地刺入了受害者身上的穴位不假,但是你们看这里,”戴着肠衣手套的顾白羽伸出手指指向银针被拔出的地方,继续说道:
“每个银针孔下都有极为细小的墨迹,应该是凶手事先为了准确而做好的标记,如果是一个精通医术之人或者是大夫,记住人体穴位的分布,是最为基本的要求。”
顺着顾白羽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验尸间众人眼眸的,不仅是暗红色的密密麻麻的银针伤口,还有众多黑色的墨迹掺杂其中,令整个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恐怖。
“还有这两处针刺伤,伤口处有撕裂和划破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最初刺入的两针,没有经验而拿捏不准确,所以造成了下针有所犹豫而形成的附带伤,而从右胸的这几处针刺伤开始,就能明显地看出,凶手的技法已经开始熟练和坚定起来。”
再度抬手指着受害者尸体左胸和右胸的位置,顾白羽向众人示意道,她所提出的那几处伤口异常的位置十分的细微,即便是她的手指已经指在那里,上前靠近去看的邢捕头,却还是认真地找了片刻才最终找到。
手起手落,顾白羽在受害者的尸体上划下了v字形的解剖口,检验之后,却没有发现足以致命的内伤,甚至没有任何酒气熏天的臭气,只有脖颈之后一处挫伤,应该是凶手将受害者打昏制服时所留下的。
“如此看来,造成受害者身亡的致命伤,应该就是亦寒刚指出的那几处穴位中的一处了。”将受害者的尸体缝合完整之后,顾白羽说道。
尽管她有着极为丰富的验尸经验和精湛的验尸技术,然而依着大兴王朝的技术水平与条件,她也并没有办法次次都能找出精准的死亡原因。
“受害者的身份确定了吗?我记得刚刚邢捕头跟我提到过,受害者是一位老大夫?”一面脱掉手套认真地洗手消毒,顾白羽一面看着邢捕头出声问道。
“受害者姓吴,是长安城中济世堂的老大夫,他是在……”
“姓吴?吴如青吴大夫?”听到邢捕头的话,顾白羽冲洗着的双手微微一僵,便语带诧异震惊的打断了邢捕头尚未说完的话,随即又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目带歉意的对着邢捕头解释道:“对不起,吴如青大夫曾经救过我的命,但我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不是吴神医,但却是与吴神医有关系,死者是吴神医的同胞兄弟吴如白大夫,昨天傍晚被发现在济世堂旁边的小巷之中。”
一五一十的说道,邢捕头的神色和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初初看到吴如白大夫那惨死的模样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连他自己和一众曾经受益于吴如白的捕快们都震惊不已,更何况是将他误认为是自己救命恩人的顾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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