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险的相模雄狮阿!”
高桥绍运一听到北条氏康的话后,当即就暗叫糟糕。[www.noveldh.com]果然,随着北条氏康的话一出,江户城城上这时是一片默然,基本上除了来自罗氏家的那几个家臣,包括太-田康资在内,甚至是来自远江常备的众人都怔怔地站住了,他们都神色复杂地看向高桥绍运,却不发一言。
“该死北条氏康,一言就化解了守军死守的军心。北条氏康这样一说,是将守军之所以身陷重围的责任,全数都归在了我的身上阿。如此一来,守军上下将如何看待我?”
高桥绍运暗暗责怪自己一时不小心中计了。眼下北条氏康正是要乘自己羽翼未丰之时,剪除掉自己,以免日后辅佐远江今川家威胁到北条家。北条氏康这明面上对高桥绍运的招降,若高桥绍运答应是最好的。
可惜的是,高桥绍运是不可能答应北条氏康的,不说在这守军众将这众目睽睽之下。就是他此前重伤了北条家的大将远山纲景,已与北条家结下大仇。投降过去,尽管北条氏康会接纳自己,但北条家众将也不可能会轻易与他干休的。况且,以北条家如今的实力,又如何能与罗氏家相比?以北条氏康的能力,又如何与自家的主公罗氏政良相比?
所以,高桥绍运的选择,定然就是不答应的,但被北条氏康这么一说,已使得高桥绍运处于很不利的局面,这要如何化解呢?若徒然向守军众将出言解释,反而更给与他人授予口实和把柄的机会。引起联军内部更多的相互猜忌。
于是。在狠狠地想了一会后。高桥绍运突然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左京大夫大人,你这么看得起我高桥绍运,这是我的荣幸,要我投降于你,也不是不能。”
北条氏康听了后,“哦”地一声,随即讶然问道:“难道还有其他条件不成?”
“不错!”高桥绍运伸手指向北条氏康,说道。“久闻左京大夫大人武艺绝伦,高桥绍运一直很想讨教,若是左京大夫大人,与高桥绍运比试获胜的话,高桥绍运情愿给左京大夫大人牵马,若是不胜,在下就恳请左京大夫大人退兵如何?”
最后高桥绍运又加了一句:“左京大夫大人,敢不敢与我高桥绍运一战?”
高桥绍运如此大声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入北条氏康。以及他身后的北条家众将的耳里。
高桥绍运的勇武虽然北条家众将不是很清楚,但就在不久前。高桥绍运才正面将北条家猛将远山纲景给打成了重伤,后者至今依然是生死未卜。而相比起来,自家的主公北条氏康只是将帅之才,却并非武艺上的高手。所以,主公北条氏康是断然不能应战的,若是主公答允了高桥绍运的邀战,那么众北条家家臣必然是会上前劝谏的。
而按道理而言,高桥绍运向北条氏康挑衅进行一骑讨,北条氏康可以以身份悬殊的理由进行拒绝,但是眼下他是要招揽高桥绍运为臣下,区区的比试不敢答应,这未免也太胆小了吧,有愧于相模雄狮之名。
同样的北条氏康如果答应,高桥绍运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不答应,无论他编出再合适的理由,自己的面子也被削了。既然北条氏康可以把高桥绍运逼到两难的境地,同样高桥绍运也不甘示弱,反攻一击,索性让你下不了台面。
最终,北条氏康哈哈一笑,扬起马鞭,指着箭橹上的高桥绍运说道:“真不愧是一员猛将,高桥绍运,若是我只是一名普通武士,那么我必然会与阁下决一生死的。可惜我有重任在身,背负着北条家数万将士的期望,所以,我绝不能亲身犯险。[www.noveldh.com]所以阁下的邀请,请恕我不能答应了。”
听北条氏康如此解释,高桥绍运心底暗赞一声,同时点点头,说道:“左京大夫大人,你说的不错,既然阁下有重任在身,也必定会明白我的想法。作为一名武士,就要履行臣下的职责,若是为了苟活性命,而背弃忠义,是万万不能的。而我守军全城上下,都是肯为各自本家而赴死之人,若要他们为苟活性命,而背叛自己家族,那也是断然不肯的!”
高桥绍运的话语响彻在整个江户城城头,每个守军将士都听在耳里。随着一两名士兵率先呐喊,接着满城士兵皆响应而起。
“高桥绍运,说得不错。”
“说得好。”
“我等皆愿与高桥绍运大人不离不弃。”
城池上守军上下群情激昂,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成功了!”高桥绍运心底一喜,这时候,他突觉的肩膀上有人一拍。原来是太-田康资那家伙,只见这个家伙伸手拍在高桥绍运肩膀上,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高桥大人,说得好。”同样守军其他众将领亦然握紧拳头,朝高桥绍运报以支持和信任的目光。
高桥绍运心头一畅,对着城下的北条氏康,伸手朝后一指,说道:“左京大夫大人,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我守军上下的呼声,若阁下要攻破我江户城,请做好拿一万性命来换的准备,这里将是北条军的尸山血海,多说无益,左京大夫大人请回吧!否则我军的铁炮就要鸣响了。”
北条氏康怔怔地看向城池之上,点了点头说道:“高桥绍运,你果然是我北条氏康看重之人。但总有一日,你将会是我北条家之家臣。哈哈哈……”
说完后,北条氏康将马头一转,策马向后方奔去,而在这时,高桥绍运调来的守军足轻铁炮队才刚好赶到曲轮之上。
北条氏康回到北条家军阵中,北条家众将纷纷围上。
北条氏康直接看向一员胡须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将。说道:“叔父大人。你的计策失败了。对方的军心不仅没有被瓦解,反正更加凝固了。明日的攻城看来又是一场血战阿。”
那被北条氏康尊称为叔父的老将,正是是北条氏康父亲北条氏纲的三弟北条幻庵。
北条幻庵呵呵一笑,捏着长须说道:“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主公,今日一见,这高桥绍运果真是智勇双全的劲敌,更坚定我们铲除了他的决心不是?否则等其返回远江今川家。以这一次本家与远江今川家结下的仇怨,两家自然是敌人了,既然如此,此人必除啊!更何况,此番我军围攻江户城,高桥绍运就算是勇武无双又能怎样?百般智谋用尽,也断然不能生还走出这里了。”
北条氏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说完北条氏康将马鞭一扬,乘着战马回营去了,而北条家众将亦然纷纷跟上。
唯有北条幻庵留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江户城。低声说道:“信良公子,高桥绍运。鬼百武贤兼,这些远江今川家之人,恐怕将来将会是我北条家之劲敌啊!”
次日清晨,江户城沉浸在漫天大雾之中,而北条家军出阵的太鼓,已经擂响。江户城笼城战正式开始!北条家以一万人军势的绝对优势兵力,将江户城重重围困,飞鸟难进。
此刻北条家进攻江户城的第一番队,本阵就搭盖在距城不过五百米的一座小山丘上,这里是曾是江户城城下町的遗迹,现在那些烧焦的残迹,已经被重新清理,改作城北条家军攻城的前沿阵地。
江户城附近河流、海域的水气不断蒸腾,眼前是一片遮天大雾,犹如一道巨帘低垂在那。从北条军一番队的本阵上望去,四处皆是一片白茫茫,江户城的外丸天狗丸土垒,石垣,堀切连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
“这样的浓雾,总是让我不自禁想到河越夜袭那场血战。”负责第一番队进攻的总大将,正是北条家名将,出身于伊豆众的清水康英。
此刻清水康英正坐在马扎之上,手持着军配,与坐在他的身侧,同作为辅助一番队进攻的,伊豆众笠原信为说话。
这两人都是伊豆众出身,同样都是北条家的老将,在河越夜袭之战当中,两人也一起跟随着北条氏康并肩作战,而且皆表现英勇,被北条氏康授予血染的感状。现在他们共同被北条氏康,委以攻打江户城一番队的重任。
笠原信为点了点头,说道:“河越夜袭的血战至今还历历在目,我奋战半生,都不曾见过死过那么多人,多少北条家的英豪,都在这一役中湮没了。”在河越夜袭合战时,他是作为奇袭山内、扇谷两上杉大军本营,北条家军的第一阵的勇将。
顿了顿,笠原信为又继续说道:“从此前远山纲景战败重伤的情况来看,绝不能因为江户城内兵少,而低估了江户城的战力。此番攻城要做好足够牺牲的准备。”
清水康英闻言后却是哈哈一笑,说道:“若畏惧牺牲,也不配称作北条家的武士了。”
说完后,清水康英霍然站起身,对着山下高呼:“我北条家的勇士何在?”
“喔!”山丘之下传来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清水康英面色沉峻,将手中铁皮军配重重向下一压,从口中崩出两字:“出阵!”
“喔!”
山下传来一片靠旗哗哗地响动声,随即太鼓一下一下砰砰地擂动,在大雾中,看不见军队出阵的情况,只听见无数士兵脚步踏地声,仿佛沙沙地走在每个人的心头。此刻无数北条家士兵蚁聚于江户城城下。
上山的道路并不宽敞,北条家军的小谱请组正努力拓宽,以让后续兵力可以足够展开。攻城的第一序列是以杂兵众人为主,他们肩扛着挡箭板,背负沙土包,还有攻城门的大木桩走在前面。后续就是北条家军武士,长枪足轻,弓足轻,铁炮足轻,依照次序前进。
随着北条家军的前进,江户城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山路通向的正面是江户城的出丸天狗丸,一道堀切之后。是一道四间高的石墙。石墙上方是又加盖了一层木头的曲轮。曲轮上每隔一段都开有一个黑洞洞的可供射击使用的狭间。
在石墙的左右两侧。还各有一座高高的箭橹,数名守军士兵手持铁炮、弓箭驻守在上方。石墙中央的虎口上,则是大手门,也是攻城军的目的地。
漫天大雾仍旧将江户城笼罩住。山道之上,源源不断地黑衣黑甲的北条家军不断进发,从头望不见尾,他们正谨慎地前进,背后的靠旗随着山风的鼓荡。正扑扑地乱摇。
左五是一名普通的北条家足轻,是北条家相模国人,因领主响应北条氏康大人出征江户城,而在颁发下的军役令中,被征召入伍。此时的他,身穿着一身竹制的货御具足,手持的长枪,满心忐忑地盯着白雾笼罩中的江户城。
在出阵之前,清水康英大人曾下令,任何攻入江户城的一番枪的足轻士兵。都会被赐予一百石领地的知行,正式成为一名武士。对于左五而言。这是一名普通百姓,一举被提拔为武士,鲤鱼跃龙门般好机会。他渴望着建功立业,但心底又不禁害怕,在战斗之中丧失去性命。
想起家里的那几亩薄田,还有长相虽不出众,但性情温婉的妻子,他还是感觉能够保住性命就好了。
“左五,想些什么呢?”随即一拳狠狠地揍在左五的头上,虽然头上包裹着阵笠,但左五仍被这一拳打得头昏脑胀的。挥拳打左五的,是本队的足轻组头六郎兵卫,他是一名粗鲁的武士,时刻打骂他们这些下级足轻们。左五与许多足轻士兵一样十分讨厌此人。
“快要上阵,胡思乱想会没命的,懂吗?教训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要到底浪费我六郎大爷,多少的口水啊!”
六郎兵卫粗鲁地咆哮着,连拳头带脚地喝骂了左五一顿,这大雾弥漫的天气,还有出阵时,那份要面对生死的心情,都更令他原本暴躁的脾气,更加烦躁了许多。
左五被打骂了一番后,继续忍气吞声,默默地前进。到了大手门门前三十间的距离内,山道的横截面突然缩小,宽度只余下二十间。山道一侧临着悬崖峭壁,而靠山的一侧是,则江户城的二之丸。
二之丸的底部修砌有土垒,石垣,以防止敌军攀爬。同时二之丸曲轮上所开的狭间,与天狗丸正门的狭间,两处形成了交叉火力,这样可以方便守军用弓箭铁炮,对正面攻城的敌军,形成杀伤。
左五看着那些没有穿戴着任何铠甲的杂兵众们,先将外裹稻草,内里木头实心的挡箭板,侧对着大手门,二之丸放下。根据六郎兵卫的说法,这样的挡箭板既可以防止弓箭,还可以抵御铁炮的射击。
每一块挡箭板安放好后,六郎兵卫就立即下令,让数名北条家足轻藏身其后。接着北条家的杂兵众们继续前进,他们背背着土包,一路小跑,伏低着身子,开始去填充天狗丸前的堀切。
而就在这时,天狗丸曲轮的狭间里守军的铁炮开火了。轰然鸣响的铁炮响声,让第一次出阵的左五,浑身不可抑制地一抖,将长枪丢在一边,身子紧紧地卷曲在挡箭板后面。他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出声来。
“混账,叫什么叫!”
六郎兵卫又是一掌盖在了左五的脸上,他大声地怒喝着,将手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左五看着他的表情,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叫一声,他会一刀杀了自己。左五当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安分守己的,只是双腿间仍旧如打摆子般抖个不停。
这时候,就听见间和着铁炮鸣响声,一声声闷哼声传来,左五悄悄从挡箭板边缘侧头看去,只见冲上前的北条家杂兵们在铁炮弓箭的射击下,纷纷中弹或者中箭扑到,将手上的土包丢在地上。
这些杂兵众战斗力,不用说武士,甚至连足轻都不如,守军几轮射击下来,这些杂兵就开始溃逃了。
“一群胆小鬼,”六郎兵卫喝骂一声,他伸手向后挥了挥,示意己方的足轻士兵出动。
就在杂兵众退下后,这时背插着小靠旗,一身黑甲的大批北条家军,后续的足轻士兵出动了。他们纷纷丢下长枪,冲上去接过前面丢下的土包,然后混不畏死地冒着守军的枪弹,上前去填充堀切。北条家足轻随即不断被守军的排枪弓箭打中,然后栽倒在地,但他们仍是奋勇向前。
这时候左五又听到一阵铁炮的鸣响,原来位于他们头顶的,守军二之丸狭间里的铁炮亦然开火,箭矢,弹丸齐下。顿时前后的北条家军又是死伤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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