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止戈太妃这般精明的人物,是不会随随便便跟谁都说掏心窝子的话了,可是今日她跟沐云杉所说的话,却有点“犯大忌”,这些陈年往事,对沐云杉来说不是秘密,对很多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禁忌。
显然,止戈太妃也明白这一点,才会似感叹,又似故意地对着沐云杉说出来。
沐云杉没有打断她,认真倾听着,她很好奇,止戈太妃这位传奇人物究竟想要干什么。
“当年的我懵懂无知,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救下了烨国,却没有想到,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需要将我进贡给先帝的时候,好话说尽也要让我进宫,待到我进了宫,她们又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将我的族人抄家灭门,当真是可气可叹!”
她的声音有些飘渺,听来不太真实,遥想当年,止戈太妃的脸上流露出了恍惚的神色,看来,当年那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对她来说依旧是不可抹去的伤痛。就像沐云杉,沐家的事情过去的时间再久,她也不会忘记那些曾经最最熟悉的人在一夕之间全部变成了冤魂。
“其实,这些事情我本不该和你说,不过觉得你很是投缘,而我们,又是那么的相似!”
沐云杉摸不准她拉近二人关系的目的,保留道:“太妃娘娘说笑了,云杉蒲柳之姿,怎可与太妃您的事迹相比?说起来,烨国皇室的人确实是忘恩负义,毕竟,当初若不是娘娘您胆识过人救下了整个烨国,他们早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就连那烨国公主,说不定也早已经变成哪位大人家中的玩物。”
“烨国皇室?呵呵……想当年我乃正二品皇贵妃,而且又身怀龙子,只要我一句话,别说是公主,就算是烨国国君,也只有给我乖乖请安行礼的分儿,他们有什么胆子算计我?呵呵……”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凄凉与嘲讽,沐云杉听的直皱眉。
虽然她红颜白发,可是一张脸上却不见皱纹,皮肤依旧细腻光滑。她并没有多美,只是眉宇间拥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也许正是她的勇敢与那这一份难得的英气让她受到先帝的器重吧?
“太妃的意思是?”
沐云杉隐隐猜到了什么,那个念头却又不太清晰。
止戈太妃冷笑道:“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已过逝的太后曾经大力清除异己,这事慧贵妃应该听过吧?”
已过逝的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沐云杉暂时还摸不清止戈太妃的意思,便只能缄默不言。
见状,止戈太妃叹息一声,轻笑道:“你呀,太谨慎!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现在的情况虽然比我好太多,却也有诸多不利因素,谨慎一些确实没错!唉!”
叹了口气,她继续道:“当年的太后大力清除异己,而我的性子又太直,一来二去便得罪了她,而后,烨国公主就进宫了,在之后,也就有了我全家被灭门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是平静,可是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酝酿着看不到尽头的风暴。沐云杉心中暗惊,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有这样一层因素在其中!
原来,这一切还有太后的操纵!
随即她便释然了,毕竟,太后的性子本来就是如此,对于异己,太后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当年对其帮助甚多的沐家其都能毫不留情地除掉,更何况是一个与其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女人?
“太妃,您究竟想说什么?”
听到这里,沐云杉已经大约猜出了止戈太妃的意思,却依旧不敢确定对方想要做什么。(www.noveldh.com)
轻笑一声,止戈太妃淡淡道:“慧贵妃这样聪明的人儿,怎么会不懂我的意思?你可后来,我为何能够重新爬上贵妃的位子?”
沐云杉诚实地摇摇头,在这位深宫前辈的面前他,沐云杉不敢托大,而且,在对方的目的不太明确之前,沐云杉也不想泄漏自己的心思。
“因为在冷宫的一年里,我充分明白了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我活着,才能为我的家人报仇!只有我活着,才能让那些该死的人都付出代价!若是一辈子都在冷宫呆着,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疯要么死,可惜这两个,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沐云杉震惊的无以复加,曾经在听说止戈太妃的事迹时,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对方能够从冷宫出来,并且重新得到先皇的器重的原因,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一种。
向自己的仇敌低头,虚以委蛇,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
可随即她便释然了,原因无他,因为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么?为了报仇,她不是也在和欧阳锦虚以委蛇么?
“太妃……果然是女中豪杰,能常人所不能。”
心情复杂地称赞着,沐云杉忽然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也许,她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可,接下来止戈太妃的一番话,却让沐云杉抛弃了这种念头。
止戈太妃道:“我不是什么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为了报仇忍辱负重的人而已。从四年前开始我便开始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了,你可知为什么?因为你和我很像,不管是经历,还是心性,你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果然从一个被废黜的妃子一步步登上了正二品贵妃的位子,只要你再加把劲儿,假以时日,坐上后位母仪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旁敲侧击着你的成长轨迹,我原本没想着见你,因为我觉得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会被一时的利益所吸引,可是近日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这两年,沐云杉生下了二皇子,并且安心地相夫教子,除了在顾家的事情上她的态度还算积极外,沐云杉其他的行为在止戈太妃的眼里都非常消极,不,说不上消极,只是沉醉其中而已,就好像沐云杉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接受了欧阳锦是她的良人,似乎她并不介意欧阳锦曾经是怎样将沐家满门二百八十一口人的性命都屠戮了一样。
沐云杉俏脸儿一沉,缺的这位止戈太妃似乎管的太多了。自己报不报仇都不关这位太妃娘娘什么事,今日她肯将从前的事情告诉自己,为自己解惑,沐云杉固然很感激她,可是对方若是觉得凭借这样一点不算恩惠的事情就可以左右自己,沐云杉觉得对方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是不是觉得我很异想天开?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止戈太妃就像看穿了沐云杉的心一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不等沐云杉说话,止戈太妃却忽然站了起来,淡淡道:“说起来,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过几日,我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何总跟你说咱们两个很像了。”
说完,在沐云杉的疑惑的目光中,她带着铃兰姑姑离开了养心亭。
沐云杉顿觉莫名其妙,蓝衣更是搞不懂止戈太妃的意思,看向沐云杉疑惑地比划道:“娘娘,这位太妃好奇怪!”
对于这止戈太妃的举动沐云杉也深感疑惑,尤其是对方最后一句话,沐云杉根本摸不着头脑。送给自己一份礼物?她与止戈太妃非亲非故,又不算熟络,为何这位太妃却好像有意要拉近二人的关系一样?
沐云杉捉摸不透,干脆也不再想了。和止戈太妃说了这一通话,时间已然过去了很久,害怕凤天找不到自己会哭闹,沐云杉便不再闲逛,赶忙回到了思惠轩。
沐云杉怎么也没有想到,止戈太妃所说的礼物在第二天就送到了,而且,这礼物还是那么的让她揪心!
“鸿运元年五月十一日,杀!”
这是一封密诏,落款处刻有欧阳锦专用的章,那不是玉玺,而是欧阳锦未登基以前所专用的章。
鸿运元年五月十一日,即便时隔多年,沐云杉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就在这一日,她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她流产的当日,欧阳锦下了密旨要杀人,他要杀的是谁?为何事情会这么的巧合?
这真的是巧合吗?
双手捧着那一封已经泛黄的密诏,沐云杉整个人如坠冰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冷如同冰针扎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水眸中震惊与确信两种神色交替着,犹豫而痛苦。
蓝衣见状,疑惑地拿过她手中那已经泛黄的密诏来,看过之后却更加的疑惑了。她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她看来如同天书一般。
“主子?”
她比划着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的沐云杉却无暇顾及她,蓝衣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半晌后,沐云杉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在蓝衣疑惑与担忧的目光里,她重重叹了口气叹了口气,将密诏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她用深沉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幽幽道:“蓝衣,去安排一下,我要见止戈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