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一次走进余俊贤的5号病房时,说实在话,姬倩倩的神情、心情都是非常丰富、复杂的!
她说不清、道不明,此时此刻——出院在即,前路漫漫,吉凶未卜的现在,到底是该为余俊贤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他感到悲哀!
因为余俊贤现在的处境是:身体上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之中,他的身体元气也在慢慢的恢复之中!
或许出院之后,再过十天八天,半月二十天的,卸掉包裹在上下肢表面的厚厚的重重的石膏之后,他就可以自由的下地活动了,甚而至于到室外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
或许这次手术之后,一直困扰了他20余年的小儿麻痹后遗症从此消失,他再也不会为自己是一个不幸的残疾人而整天耿耿于怀,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要死要活的了!从此,他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快乐工作,幸福生活,享受爱情,畅想人生了。
这一切真要是都能变成现实的话,那么,即便是作为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交的她——姬倩倩来说,也是值得为他高兴,为他喝彩,向他祝贺,向他祝福的!
因为,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晋西千光县底村小儿麻痹专科医院;在这样一个非常特殊的时刻——因病致残,医院相逢,施行手术,走向新生的病中时光;通过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一本小说,一本日记,将两个年龄相仿、性别各异、经历相似、情趣相投的两个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此以后,不离不弃,若即若离,长相厮守,长相思念,长相回忆!
问题是:这一切,果真就能如我所愿,真真切切、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变成尽善尽美的现实么?
现在,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太大太多的变故!
从目前住在医院里的众多病友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的各种信息来看,出院后,比住院前多少有点改变的、情况有所好转的,尽管占绝大多数,但遗憾的是,这绝大多数变化都很小。比如说,入院前手一直是蜷缩着的,出院后能够稍微伸展一下就相当不错了;如果你自己比较注重锻炼,也有充足的时间遵照医嘱去进行强化康复训练的话,那么,极少数人肢体功能能恢复20-30%!
这也就是说,指望这家医院实施的外科矫形手术,想彻底将残疾人的帽子从自己头上摘去,这种几率基本等于零!这种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荒唐可笑的!这种企图也无疑是痴人说梦,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的!
真要这样的话,那么,我姬倩倩只有为余俊贤感到悲哀的份了!
因为自从看了余俊贤真诚的交到她手上的日记,——这从1989年11月30日开始,到1991年2月15日结束,长达一年两个月零16天的时间,120页的篇幅,31篇内容,总共33964个字的日记之后,姬倩倩无时无刻不在感觉到:
眼前这位躺倒在病床上的五尺男儿,在他貌似坚强的躯体里,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始终在滴血!淌血!流血!
因为,在总共3万余字的日记里,余俊贤单是写给她的夏捷妹的情书,就多达两万字,几乎占去了近三分之二的篇幅!
这是一颗怎样的宽厚仁慈的心灵啊!
这是一种怎样的宽广博大的胸怀啊!
这是一个怎样的至情至性的奇人啊!
这是一种怎样的无欲则刚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