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贼眉鼠眼地趴在后院的出口探了探脑袋,瞅准了看门大爷打盹的空档,我深吸一口气,鼓足了精神劲儿一溜烟儿小跑出去,终于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成功越狱。(wwW.noveldh.com)
想不到不过多个小姐的头衔,连看门的大爷都另眼相看了,苦口婆心控诉了大堆做下人有多难的怨言后,一挥手很干脆地告诉我,小姐您甭想了,俺老头死也不能让您出这道门!
不要紧,长腿的还怕一堵木头不成,于是乎过欧关斩欧将后,我终于猫着腰站在了没有围墙的天空下。
后山!
虽然陆府的后山没个什么妖魔鬼怪镇守,也不会冒出只吊睛白额母大虫,但却像是被利刃横劈而来一般,陡峭得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这样的地方一定有上好的泥巴!好泥巴搓出好南山!
我满意地站在山脚下,怀着对泥巴山美好的憧憬扎好衣裙,背着那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不久才下过雨,此刻的后山好像一颗鲜活的心脏,新鲜的血液四处流窜,一花一木都如新生的婴儿,精神抖擞地注视着属于它们的纯粹世界。
我看着这片辽阔的景象,快活地深呼一口气,虽然衣鞋被黏得湿答答,整个人依然神清气爽,畅快得好似刚泡过温泉。
不过,尽管在山中转了大半圈,仍然没有看到特别的奇石怪木――用流行一点的说法就是:找不到上好的泥巴。仅仅弄到一株看起来极有年头的树根。
寂寞难耐的苍耳子紧紧咬住我的裙角,潦草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渍,我一**在树荫下坐着,将衣裙上的爱慕者一颗颗拔去。
如果阿扁在这儿就好了。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说不定那个极具灵性地小畜生能帮上忙。
林子里地鸟极多。且不怕人。好奇地冲我叽叽喳喳叫着。我舒服地撑了个懒腰。宁可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是回到原始森林啦。可是原始森林。你怎么就不舍得打赏我几块个性点地自然产物呢?
我滔滔不绝地埋怨还没来得及收口。眼睛忽然一亮:好家伙。大自然老婆婆居然显灵了!
不远处地一个小滑坡上。赫然躺着一块古色古香地峋嶙怪石。无论成色还是外形质地。都极适合造一座出色地盆景――按潮流应该说是。出色地泥巴南山。
我忽闪着天真又单纯地大眼睛。怀着对大自然地崇高敬意。颠儿颠儿奔着我风骚地小南山就去了。
正当我美美滋滋将手伸出去地时候。意外发生了――掠夺者比我更兴奋地蹦着。跳着。赶来了。
确切地说,一只肥油油的大白兔子蹦着,跳着,耸动着红鼻头一**坐在了我的小南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我当时的动作极具喜感:人半趴在草从上,猫着腰向前伸着手,脸上还凝滞着欢天喜地的得意表情。
于是我想啊,兔子大哥您可真不够意思,拉个屎您上哪儿不好啊偏要蹲这风水宝地!多不人道啊,我还得拿它孝敬我老爸呢您看这事儿。
当我喋喋不休控诉着这只大肥兔子有多不人道时,其实我不知道,更不人道事的还在后头。
因为――
我耳边随即穿过利器划开气流的沉闷响声,还没等我咯噔叫出来,一支利箭准确无误地亲吻了兔子的大肥脑袋。
在这以后的一秒钟里,我呆滞的脑袋忽然很灵光闪过很多念想。首先,我真的很想哭,一定是我不够爱护环境,被自然这小老太太给揪出来了,她才刚恩泽我一下,立马就翻了脸。可见不乱丢垃圾不乱吐痰好好爱护大自然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需要解释的是,以上的忏悔并非针对兔子的突然暴毙――反正它都吃那么肥了,死就死吧还能节省粮食!
可为什么,兔子哥您死之前一定要扭下**,把我的小南山也扒下去呢!
话说眼见我的小南山就要屁颠颠滑下陡坡了,我忽然反应过来,变身光速侠咻地一个箭步向我的小南山冲去,整个人趴在陡坡边缘向前勾着手。可惜那水性扬花的破石头丝毫不理会我的深情,扭着腰肢憋足了劲儿地往下滚。
我想起当年在乡下爷爷家,我也是这样会当凌绝顶去偷西瓜,却眼睁睁看着那小破玩意儿咕噜噜一头扎下山的。
这一刻我想,我是个多倒霉的孩子啊,这么倒霉的孩子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或许是我平时拜佛太过积极,佛祖当即就响应了,并迅速满足了我的美好愿望――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开始慢慢向下滑……
我本不开窍的脑子开始精确地分析自己的处境,首先,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负荷我体重的东西;其次,刚下过雨,泥土很松散;再次,我死定了,由于是头朝下,所以我的死相还会很丑;然后,我死了陆家三个大小王八蛋一定很得意;最后,我还想好好活着去收拾那几个洋洋得意的大小王八蛋,可我却不得不再死一次了。而且我还背着朱头三一文钱的欠债……
最窝囊的是,我不是潇洒地被一箭射死,却让一只笨兔子莫名其妙给害死了。就算我想变成厉鬼来索命,也不能正气凛然地说某某,快还我命来!我只能阴沉着嗓音说兔子,我要把你红烧了……
不过老天这是个奇怪的小老头,在我委屈着准备坦然接受自己命运的时候,怪事发生了,我猛地感觉到,两只大手用力拽住了我的双脚。
我仰头望了望天,悲伤地想道:我宁愿就这么死了!
试问:见过这么糗人的英雄救美吗?见过这样被拽着双脚从泥巴里拖出来的救美方式吗?如果没有,请来这里,陆小织为您现场倾情演绎……
终于,我安全地重回了生命温暖的怀抱,像臭虫一样趴在泥地上,我简直不敢就这样站起来!
后面的人无声无息地松开双手,似乎退后了观察着我,半晌才开口说道:“能站起来吗?”
是极好听的男声,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黏性的略略沙哑,显得沉着而冷静。这时我想,我的身后说不定站了个衣袂飘飞的翩翩贵公子。
脸一红,我尴尬地声,弯曲着手肘从地上爬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脑袋插回地里。
男子伸出一只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便箍着我的手臂,轻易将我拎起身来。
我有些不悦地揉着生疼的左臂,抬头偷偷扫视他一眼。
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是贫民人家的子孙,一身粗布麻衣,背上挎着弓箭,腰间别着一把弯月镰刀,短短的头发用灰色布块草草束起。眉毛凌厉得吓人,促狭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嘴唇薄薄的,坚毅地紧抿着。最惊奇的是,男子的脸部轮廓像刀削斧砍一般,笔直地切入两鬓之中。noveldh.com[]
我微有些发怔,老实说,我还从未见过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有这样稳重坚毅却毫不沧桑的一张脸,正如那些一次次经历磨难后,胜利归来的战士一般。
他绕过我,躬身去捡那只大肥兔子。
“抱歉,我不知道还有人在。”他的动作短暂停顿一下,低沉的嗓音舒服地撞击着耳膜。
我太着急……”毕竟才被救起,我表现出难得的谦逊。
他一声,将兔子身上的箭拔出。起身后,忽而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掏出一卷麻绳,一言不发地将绳子端口绑在临近的树干,用手拉了拉,似乎在试验够不够牢靠。
我披着满身的污泥,很尴尬地被他晾在一旁。其实我可以转身就走,但我实在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
“石头吗。”他埋头做着事,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注意:他没有用疑问语气。
正试着擦拭衣裙上的泥土,很是莫名其妙。
他却不再答话,拉着绳子看都不看我,径自走到陡坡边缘。
我忽然猜到他要干什么了,赶紧开口阻拦道,头我不要了――”
话还卡在嘴边,男子已握着绳灵巧地向下攀去。我慌忙走到边缘上目不转睛注视着他,因为怕他分心,连话都不敢说。
在接近七十度的陡坡上,男子的动作可以说是奇快,他敏捷地找准落脚地,简直像有轻功的人一样飞速下移。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是大山的孩子。
下到视野的死角,荆棘草木将他的身影隔离开来。我只得退回平地,整个人有种做梦的感觉。
兔子还没有完全断气,每隔一段时间,身子都会恐怖地痉挛,前后肢向两端拉到极度,几乎勾出一个两百二十七度的弧。
我别过眼不忍心去看,忽然想起兔子被射中时,身子还向旁短暂地飞起过一下――虽然只是极小的距离。
一瞬间,我忽然感觉毛骨悚然,要知道,男子所用,只是极普通的射猎之箭,而且这个好吃懒做的大肥兔子少说也有六七斤。更重要的是,除了我藏身的草堆,平地附近几乎是空旷的,可我当时却并没有发现他。这说明……
他那时候至少是在二十米之外!
我猛地抬起头,天呐,我是不是撞见人猿泰山了?
等等,等等等等……
既然他在二十米之外,又是怎样在一瞬间冲过来救我的?要知道,虽然我脑袋里乱七八糟闪过那么多想法,但实际上的时间只过去几秒而已。这得需要怎样的速度与反应能力……
我正陷在强烈的震惊与疑惑中,粗绳猛烈一动,男子已从边缘处纵身跳了上来。
“找不到。”他一边收着绳子,淡淡地说道。
“不累吗?”我别开他的话题,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他动作弛缓了一下,奇怪地扫了我一眼。
“你几乎都没有喘气。”我的语气有些生硬。这样大的工作强度,他上来后,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完全像是刚去公园溜狗回来一样。
他不理会我的话,又重新开始做自己的事。薄凉的唇角,居然也泛开了一丝笑意。
我顿时羞愧起来,一个好的猎手,自然会有过硬的身体素质,我怎么能没头没脑去怀疑一个为了救我,刚刚还同地藏王叫板过的人。
“不好意思。”我愧疚地说道。
他没听见一般,直接提起兔子,斜背着箭筒绕过我径直走开。
我可真纠结,好歹是个美女,竟然被这样无视掉了。
我泄气地抱起我的丑丑木头,想着去哪里找水洗掉衣服上的泥渍。如果被陆家的老古董们看到,估计会直接拉我去浸猪笼。
好在走了不远便发现一线细流,我顺着水渍一路走去,几乎用了半小时才找到源头,溪水的流量不算小,可惜我发现的那抹细流只是九牛一毛,不然大可不必走这样远的路。然而当我看到源头的秀气瀑布时,我知道,这半小时的路绝对不是白走的。
站在入口处,我乐呵呵地退出来,又重新走进去,终于确定这是我所熟悉的景象。
比起那画中的景致,这原滋原味的仙羽之地多了份大自然的秀宁,少了份引人遐想的生机。
是的,我闭着眼睛闯进了盏中仙的榜眼之作。
太让人意外了,这个世外桃源竟然隐匿在看似毫不起眼的荆棘堆中,若不是我今天犯煞星倒血霉,怎么着也不会吃饱了撑,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不知道画者究竟是在哪里取视角。我边想着利索地踢掉鞋子,拿到水中甩了甩。
不知道……可不可以,洗个澡?
应该……不会有人,吧――
我对自己做了无数次保证后,终于小心翼翼踮着脚尖,缓缓下了水。将洗好的衣裙铺在草冠上,我痛痛快快地一头扎进水里。
我的肺活量极大,可以在水中长时间地憋气,但遗憾的是,这仍然改变不了我是旱鸭子的事实。于是我所谓的游泳就是无数个入水加冒头的合体,下一刻,我将结结实实地体会到,这种合体其实还有另一个叫麻烦的分身。
因为,在我实地验证自己的憋气能力有多厉害后,从水里探出头来的那个瞬间,将变成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释怀的噩梦。
一切都只因为,当我从水中窜出来后,脸上还在哗啦啦流着水,我便惊喜地发现,不远处的水边,有个人影正保持着捧水的动作,呆若木鸡地看着我……
这时候我多想回呐,我多想回去麦当劳,买杯可乐服毒自尽呐。
我无声地猛缩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一头扎进水里。同时我看到,水边的男子正惊慌地背过身去。
怒火,恐慌和羞愧同时出来捣乱,所有下过水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后果,鼻腔一阵辛辣,泉水一发不可收拾地窜了进去。我绝望地从水中看着模糊的苍穹,这时候我真想拎根大棒槌,冲上去戳死那个叫老天爷的家伙!
水不断地涌入鼻腔,我手脚慌乱地划动着,身体完全不再听指挥。令人惊奇的是,失去意识之前我还在不断告诫自己,下辈子在学好憋气的同时,我一定要学好游泳,关键的是,游泳时我一定记得带泳衣!
咳嗽着苏醒过来时,胸口处仍堵得很厉害,脑袋还微微有些混沌。眯眼扫视一下周围,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的草席之上。
外面响着极细的摩挲声,我头皮一下炸开了来,昏迷前的糗事开始迅猛地涌进我脑袋里。
我迅速打量着自己的周身,一件湿答答的黑色长衣紧紧裹着身体,外面罩着我自己的衣裳。我真想哭,我真想喝可乐自尽,我真想把自己拖去浸猪笼。
三两下穿好已经晒干的衣裙,我坐在草席上揪着散落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然……
我脑袋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我拿起放在角落的斧头,轻手轻脚地朝洞外走去。别紧张,我不是要杀人灭口,我只是想把人敲晕,方便自己逃之夭夭。
洞外,一个麻衣男子正坐在树桩上,用小尖刀削着手中的木头。
敲他!我大脑狠毒地下着指令。
“好点吗?”他头也不回,忽然开口说道。
熟悉的好听嗓音,竟是先前救过我一次的男子。
“斧子很重。”他又说道。
我手里的斧头吧唧一下掉在脚边。
似乎是完工了,男子冲手中的木头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缓缓转过来看着我,却只是静默地看着,眼里并没有任何波澜,一副正人君子的小模样。
他身子极修长,我几乎要仰脸来看他。目睹他的从容淡定,我微怔了一下,可还是很想跳起来拍他。
“没有要问的。”他不带语气地问我,言辞中仍是风淡云轻的味道。
我开始皱着脸比比划划,可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难道要我问他,哎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怎样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耍猴戏,忽然垂下眼睑,从腰间掏出条帕子,说道:“我用了这个,还有那个。”他说着向山洞瞟了一眼。
帕子和长衣?我惶惑地看着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现在让我来做一下现场还原,男子蹙眉看到水中荡漾的涟漪后,顺便发现了凭空冒出的不速之客,于是乎整个人都愣了。中间跳过。发现我溺水后,男子跳入水中(此刻他应当很气急败坏),而且很正人君子地先将我裹好再抱回岸边。随后又很正人君子地用帕子帮我做了人工呼吸。最后他还很正人君子地坐到洞外避嫌。
谁信?你信吗是你?
可是――
我信!
我从未见过如此坦坦荡荡的眼神,哪怕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脸上淡定的表情不断向我肯定着一个事实: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见我沉默着,他将一包温热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愣愣的,伸手去接过来。
“这个,”他又躬身去拿之前埋头捣鼓着的木头,“是你的,执姑娘。”
我仍然愣愣的,满脸困惑地仰脸看着他,并热忱地期待他继续说,“这个……”顺便像叮当猫的万能口袋一样,掏出一样又一样的稀奇宝贝。
可他让人失望地不再多话,走了几步持起他的弓箭,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绕开我径自朝通向外界的小径走去。
“等等,”我终于回过神来,冲男子离去的方向紧随着看去,用音量不小的深情声音,幽幽说道,“我怎么走出去呀?”
男子却装作不曾听见,快步离开。
姑娘?”我慢吞吞重复,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执小路。”
花灯会那天看出端倪的,原来不止尹宣他爹一人。我忽然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自以为聪明还洋洋自得的傻瓜。
我将手中的荷叶包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澄黄的烤肉,我闻着烤肉的香气,忽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这年轻人怎么和烟儿一样,这么低估我的食量呀。
另一块木头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是之前那快丑巴巴的树根。那男子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