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守礼地坐在凝香阁的床榻上,红烛摇曳之下,所有的美好都如同是前世的梦全须全影地醒在了今生。[www.noveldh.com]
满目的繁华,一片金光熠熠之中她似乎忘记了那一缕缕的哀伤和一丝丝的不安,也许,是她想的太多了,那个给与她无上荣耀的男子便是自己此生的依靠,纵然他错了,也是他这傲人的身份造就的,也是他别无选择的过错,纵然他伤了别人,他也不会,也不忍去伤害她,她告诉自己,这些便已足够。
她轻轻抬起眼眸,娇羞地发现小桃正看着自己笑,她忽然也笑着问:“傻子,你笑什么?”
“小桃是高兴,娘娘今天真是漂亮。”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由衷的赞叹,念香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手里摆弄着丝帕,她将帕子缠绕在手上,却更似缠绕在心头,心里千回百转的声音她不敢去听,又似乎她已经听到了却又故意不去理会,她知道,今生,此刻,他才是她唯一的良人。
室外的炮竹仍旧一声声地响起,远远的殿宇里把酒言欢,一派的喜庆,他应该还周旋于其中,她的美目不经意地向外一瞟,便听小桃笑话她说:“娘娘别急,只怕皇上还要耽搁些时候呢。”
她红着脸啐了她一下,却低下头不再说话,耳边隐隐地听见鼓乐之声缓缓地从延福殿那边传来,似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最幸福的笑声便是他的,她笑着自己的痴,却仍旧想着最初见他之时他的朗眉星目,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是一幅画卷被她深藏在心底,每一天都会重新地描画,它鲜活地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历历在目,愈久弥新。
眼神落在床前的百子帐上,她故意避过那醒目的图案,转过眼,龙凤双喜的床幅挂在一边,床头上悬着大红的锦绣,上面绣着麒麟送子的花样,念香仓皇地低下头,似乎这一切的包围都是一种另类的折磨,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喘息着说:“小桃开开门,本宫有些头晕。”
门吱呀一声地开启,却看见黑暗里立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他的面容坠落在夜色之中,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觉得有一种异样的熟悉,许久,才听见他的声音魅惑一般地传来,却是一支喜歌:“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瑶台,美人乍归香阁,苏幕遮中,像鸳鸯之交颈,绮罗香里,如鱼水之同欢。(www.noveldh.com)绣裙未解百媚生,点绛唇偎千娇呈,款款柳腰纤细,时时观人语娇羞,嫂嫂,大喜啊!”
念香的心就像是从高空陡然坠落至谷底一般,深刻的颤栗不由分说地缠住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小桃惊讶地说:“王爷,这是娘娘的闺房,如今长幼有序,男女有别,这叔嫂之分王爷还该记得,奴婢劝王爷”
“住嘴,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话?”赵光义低吼着,慢慢地他从那一片暗色中走出来,念香忍不住看向他,手里的丝帕却缠的更紧。
他的眼眸像这宁静的夜空一样深邃,时不时散发出繁星一般的光芒,闪烁在眼前,却遥远如天际,渺茫得看不到底,他深深地凝望着这个久久萦绕在自己心头,盘桓在自己梦中的女子,这种心碎的相望于此时,于此刻,变得更加诡异而感伤。
久违的这张脸再次出现在眼前,念香却觉得有着无法自控地窒息感,他的脸消瘦了许多,所有的棱角更加地分明,那青青的胡茬留在下巴上,嘴角不经意间的抽动便显现出以往没有的沧桑。
他刻意想要扬起眉眼,却投下一个更大的阴影,就连他年轻的脸庞都突然多了些苍老的痕迹,眼角处慢慢生成的皱纹似乎在记录着他无尽的心酸,他假意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加地伤感,他颤巍巍地说:“你骗人,你骗人”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那嗓音透着沙哑地传来,不惜声嘶力竭,不惜让她难堪。
“等我回来”
那一句誓言一般的话语突然没有缘由地想起在耳畔,念香无语地望着他,而他却依旧说着你骗人,你骗人,直到小桃说:“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娘娘是已经册封的妃嫔,哪里容的您如此的无理?让人听见了怎么了得,这简直是胡闹!”
“出去!”赵光义眼睛直直地盯着念香的脸,连看都不看小桃一眼,对她吼着。
念香慢慢地直视着他的眼,他的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不舍,有伤感,还有他至今无法平息的埋怨,她幽幽地说:“小桃,你先出去,本宫有几句话同王爷讲。”
“娘娘”
“出去。”念香不由分说地命令着。
小桃这才悻悻地退出去,会意地关上房门。
“我们说过的,你忘了?”赵光义轻声问,他缓缓地走过来,伸出手想触到念香的脸,却在她的注视下停下来,它静静地滞留在空中,显得落寞而无依,他苦笑着说:“我拼死地回来,就为了见你,可你却”
“王爷,别说了。”念香无助地拦下他的话,却仍旧不免心痛,当他在她房门前出现的一刻,她就知道,她真的不可回避的心痛,而那痛却是为了自己夫君以外的男子。
“你真的要嫁给他?”他问的步步紧逼,“哪怕哪怕他有一天不再是君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难道王爷觉得念香只为了贪图这荣华富贵?只为了这身外的虚名的吗?”念香傲慢地扬起下巴,那倔强的眼眸里波动着万事不灭的亮光,只看得赵光义心寒。
赵光义心中的不舍越来越高涨,慢慢地如洪水一般侵袭而来,淹没了他所有的伤感,也刺痛了他心底的旧伤,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已荡然无存,他不再是什么晋王,而她亦不是属于君王的皇妃,他与她,本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男女,他深爱着她,他便要拼尽全力得到她,这近乎毁灭般的爱肆意而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心。
他抿起凉薄的唇角,眼中射出冷漠的光环,她听见他冷冰冰地说:“你不悔吗?”
“不悔。”
他狂笑不止,待笑声断下才说:“即使他是你真正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