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像是忘记了回去的路,一个人游魂一般在园中胡乱撞着,她流下的泪不知不觉地浸湿了领口,冰冷的感觉瞬间包裹住她,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突然,她哭着,像小孩子一样小声地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自己却失声愣在那,她要回家,家?她还有吗?亲人,她还有吗?她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她仅有的只剩下他,而他却已经将她抛下。
狂风突然大作,吹着她柔弱的身躯,手里的暖炉早已没了刚刚的热度,渐渐显露出铜器原有的温度,那是一份刻骨铭心的冰冷,只一瞬便可刺痛你的骨,刺痛你的心。
她忽然觉得这就如同男人的爱,在他热烈之时,他便是那燃烧的火焰,恨不得将你的周身都点燃,那一刻,你是他掌心里的珍宝,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会有一点闪失;可当他的热情慢慢地降下去,所有的温暖都如过眼云烟,一切恩爱都只是昨天的一出戏,你演我看,曲终人散,落下帷幕便是结局,你还在等待,可他早已离身,剩下的只是他一个陌生的背影,和在角落里失声痛哭的你,你希望他哪怕有一个转身看看你,可惜一切恩情都已不在。
当回到那个她的寄居之所,念香的泪早已干涸,看到她像是死过一次的脸小桃吓得惊叫着,而别的宫女却是漠然的,甚至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也许女人在骨子里就是天生的敌人,哪怕不喜欢那个男人,却仍旧看不得你得到他的爱,她们从不敢奢望皇上会垂青于她们,可是念香的机遇却仍旧让她们介怀。(wwW.noveldh.com)
“小桃,我要那些扇骨。”念香的声音是空洞的,眼神也是空洞的。
小桃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她突然有些害怕,主子是怎么了?哪有人会在冬天要扇骨做扇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可是她仍旧顺从地替她找来,此刻的念香任性的像个孩子。
念香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像是可以挤出泪来,小桃吓得抓住念香的手,她的手冰冷极了,没有一点人气,小桃哽咽着:“主子,您不要吓小桃,您就服个软,去见见皇上吧,难道您还要皇上来求您吗?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是随着皇上的心意在过日子,您偏偏・・・・・・”
念香摇摇头,淡淡地说:“若是情还在,他就会来,若是情不在了・・・・・・”说着她停下来,一滴泪却已到嘴边。
慢慢地折着象牙的扇骨,她用小刀细心地雕着刻着,他说他要等她做的扇子,她还记得,她要赶在夏天到来的时候做好,给他配在扇袋里。(wwW.noveldh.com)
微微笑着,她的手灵巧地勾画着,他说他只喜欢她的画,虽然稚嫩了些,却有着她的味道,慢慢描画着那扇面,她甚至不会忘了他喜欢的笔体,她娟秀的楷书行云流水一般地落下,每一笔都带着浓浓的爱意,而她的心里却在说:“九重,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你呢?你还记得吗?还是,你已经都忘了?”
赵匡胤悄悄地进来,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站在一旁的小桃不要出声,接着冲她摆摆手,小桃却在看见他的一刹那高兴极了,她想,皇上终究没有忘了主子,主子终于苦尽甘来了,低下头会意地退出门外。
他静静地看那女子细致地做着手中的事,她是那样的专心,以至于他站在她身后许久她都没有觉察到,半天,他才发觉她是在做扇子,心里痛着,原来她都记得,原来他们彼此的伤害只因为爱得太深。
今天从梅林出来,他就再也不能骗自己了,他的心里还有她,当看到那个酷似她的身影闪过的时候,他甚至紧张地攥紧了手,手中的王美人忍着痛,可他还有她都已经明白,在那片梅林之中,他恢复的不只是往日的记忆,更认清了自己的心,他不想再去压抑,因为这人生的路是那样的莫测,他已经浪费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以后的岁月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他都不想耽误了,他好怕时间会无情地流逝,而到终老之时他会后悔,那将是人生最大的残忍。
明明喝着酒,他却怎么也喝不出酒的味道,而王美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看见她美丽的唇一直在动,而他却根本入不了耳,他慌乱地找着借口,甚至不敢看王美人失望的脸,那话残忍他却不得不说:“爱妃,朕有些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与你共饮。”
王美人没有答言,只是尴尬地笑笑,她知道,她的心酸他不会在乎,因为,他一旦离去怕是不会再来了,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薄情的,可那最薄情的男人怕就是这人中之龙,这高高在上的君主。
看着他带着对那个女人的牵挂匆匆离去,她仍旧笑着,也许自从梅林里那个似鬼似魂的影子飘过,他的心就已经随她而去了,她的心越来越凉,念香,你好可怕啊,那么多日的冷落,你却还能死灰复燃,就只是一个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影子便可以勾起他所有的思念。
她冷冷的眼神默默落在地上,好久才对身边的宫女说:“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去垂拱殿后廊上的房子了?”
回来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清楚不过,她挥挥手示意不用再说了,她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意外地没有疼,她长长的指甲已经被她攥紧的拳头折断,红红的断甲可怜兮兮地留在掌心里,她低下头,良久才昂起她美丽的脸,那脸上绽放着异样的光芒,她明白如果她想在这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的深宫里继续存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着,活得风生水起,那么,那个女人就不能留下。
赵匡胤仍旧痴痴地望着念香,他的眼一刻都不愿离开,他要把失去的时间全部都补回来,却听见她轻轻叫了一声,他随声望向她的手,她的手上殷虹一片,想是被什么硬物刺了手,他顾不得他的突然出现会吓到她,心疼地抓起她的手,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吸了好久才说:“还疼吗?”
念香不知他会来,先只是吓了一跳,而后却有些赌气抽回手,而他却再也不放,她的泪一行行地落下,嘴里却说:“不要你管,你走・・・・・・”却在那个走字说出口的时候停下,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难道自己真的想要他走吗?
赵匡胤却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慰,他慢慢地说:“香儿真的要九重走吗?”
念香再也忍不住,拼命地摇着头,她想说:九重,这一世都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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