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曦打算想个法子来试试慎行和杏雨的对彼此的心意,但她也并没有特意去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按着自己原来的设想与条不紊地进行着。
眼下最不能耽搁的事情莫过于月桂的亲事,顾妈妈一离开,云曦便立马着人去双宿院暗暗打听了一番,得知那茗凌平日做事规规矩矩,待人接物甚是有礼,至今也未发现他有嗜赌嗜酒的不良喜好,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云曦实在挑不出什么不满的地方,便让李妈妈前去双宿院向姬氏说明情况。原本她应该亲自过去的,但如今她的身子不方面,还是乖乖地待在碧落院里为好,以免在外边忙得晕头转向的夏辰烨挂心。说起来自先皇驾崩后,城里停止了一切礼乐庆典,姬氏如今窝在家里正是闲得慌,突然得知有这等喜事可以令她解闷,自是乐意之至,李妈妈前脚刚走,她便招来吴管事轻车熟路地做起媒人来。那吴管事倒也是个干脆的人,听说月桂是碧落院里的丫鬟,又曾经是玉夫人身边的人,心下便有了几分心动,第二日稍稍打听了一下便即刻回复姬氏答应这门亲事。因着月桂和茗凌两人年岁都不小了,两家人都有尽早完婚的意思,但碍于先皇的孝期未完,只好把婚期定在了明年开年之后。
待月桂的亲事暂时告一段落,云曦便开始着手操心桃舒几人的终身大事。她嘱咐了李妈妈等几位眼风较准的妈妈多多留意着碧落院里年龄合适的人,哪怕是在庄子和铺子里办差的,只要为人正直可靠,做事尽责塌实,又没有不良嗜好的人,也可以考虑在内。
而另一头,云曦又特意将自己为院里适婚丫鬟配人的消息散布出去。[www.noveldh.com]想看看杏雨和慎行会作何反应。杏雨那丫头素来就是个粗神经,见桃舒、夏风等人和自己一样,这次都要配人的,联想到不久前云曦对她门所说的话,心里觉得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然而向来镇定的慎行这一次却无法保持冷静和淡漠了。云曦为丫鬟婚配的消息在院里流传了足足三天,几乎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地知晓了。这样的事实仿佛当头棒喝,令尚在云里雾里的慎行顿时有了危机感,最终还是厚着面皮拜托惯于说长道短的慎言在夏辰烨面前露点口风,希望能让正在物色人选的云曦得知自己的心意。亏得云曦设想周全。曾经嘱咐夏辰烨最近多留心那两兄弟所说的话,他才能从慎言罗唆而又语无伦次的话语中领会到慎行的意思。既然事实正如桃舒所说,慎行这男郎的确是有情的。云曦便把杏雨唤至跟前,告诉她自己为她所挑的夫婿便是慎行,问她的意思如何。到了这一刻,这个平日大大咧咧的丫头终于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云曦心细地发现她的耳廓和裸露在外的脖颈如今正是嫣红一片。便知她对慎行也是有意的。于是,这一对后知后觉的欢喜冤家终于修成了正果。
随着李妈妈等人如火如荼地物色着适当的人选,碧落院中凡是十六七岁的丫鬟都陆续配了人。在杏雨和慎行敲定婚期后不久,夏风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此人乃是云曦一个陪嫁铺子的掌柜的儿子。一切都进行地尚算顺利,只不过眼下还有两个人令云曦头疼无比。
丹霞是碧落院乃至整个夏国公府年纪最大的丫鬟了。过了年节便是二十五了,但她一直都不曾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她的母亲似乎也未曾替她做过任何安排。云曦对此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总觉得丹霞身上透着一股子神秘之感,却也没有贸然向她求解。对于丹霞的种种,云曦不曾了解,但她进府一年多以来,也渐渐看出了丹霞在府中的特殊地位。连嚣张跋扈的江氏也要敬她三分,她绝不是一个寻常丫鬟那般简单。因而。发现丹霞对于婚配之事表现出异常冷淡之色,云曦便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为她物色人选。
相较于对待丹霞的无能为力,云曦对于桃舒反常的态度既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满是忧心忡忡。在她的陪嫁丫鬟中,就属桃舒的年龄最大,她自然是首要进行婚配的。云曦从李妈妈那儿一连挑中了好几个人说与她,但她都以各种理由婉转地拒绝了。这样的情况一旦次数多了,云曦便渐渐咀嚼出别的意味来了,桃舒似乎并不想配人成婚。然而,先前那一次同丫鬟们谈论婚嫁配人一事,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之意,怎么如今会突然转变想法了呢?云曦怎么也想不明白,便索性直接问桃舒原因,但她却不从正面回答,反倒是有板有眼地说道:“如今少奶奶怀了孩子,身子更是比之前娇贵了,半点都不能大意。若是像杏雨这样用惯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嫁了人,一时半会儿终究是不能回府的,秋水等人怕是会应付不过来,这婚姻大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奴婢暂时就不赶趟儿似的凑这一波了。”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也甚是符合桃舒那万事将云曦放在首位的个性,但云曦思来想去,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可无论她如何再旁敲侧击,桃舒的嘴巴就像是离了水的河蚌,怎么也撬不开。实在无法,云曦只能暗地里吩咐杏雨多关注桃舒一些,找个机会探探她的口风。她们两自小便被卖进了萧府当丫鬟,又都是无依无靠之人,较之自己这个隔着一层主仆身份的主子更为亲密些,在亲如姐妹的杏雨面前,桃舒兴许能松松口。但一连好几日过去了,杏雨那儿却一直未有消息。
初冬的午后,阳光明媚而温暖,主屋外间的南窗洒满了金色的光辉,让触摸着阳光的手掌变得透明而耀眼。刚用过午膳,云曦觉得身子懒懒的,却又怕积食而不敢立即回里屋午睡,便站在窗子边晒太阳。桃舒前日感染了风寒,她怕把自己的病气过给云曦,这两日便待在房中休息,让杏雨和秋水过来时刻站看着身子不便的云曦。
在窗子边站了一会,云曦觉得腿脚乏力,便唤了杏雨把里屋的贵妃椅拿出来,这地方阳光充沛而温暖,房檐和墙又挡去了大部分寒风,不至于像院子里那般会吹了风而着凉,倒是可以躺着休息一会儿。哪知等了半天,却见杏雨失神地拿了一条薄毯出来。云曦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杏雨,你今儿是怎么了,为何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这可不是杏雨今日第一次犯错了,好像从早上开始她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直魂不守舍的,先是端错了云曦的早膳,之后又摔烂了一个茶杯,如今连旁人的话都听岔了,真真是反常得很。
闻言,杏雨这才回过神来,隐约想起方才云曦是让自己去搬贵妃椅,便立马跑回了里屋。将贵妃椅放在窗口,又铺上了厚厚一层软垫,她谨慎地扶着云曦躺下,起身时下意识地看了云曦一眼,又低头垂下了眼睑,支支吾吾地说道:“少奶奶,奴婢……奴婢……”话语说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云曦睁开了刚闭上的双眸,瞅着她低垂的脑袋,说道:“你素来都是快人快语的,如今这般把话憋在心里,似乎并不像你的性格,究竟出了什么事?”
闻言,杏雨仍然憋着不肯直言,沉默了一阵,她像是承受不住云曦的目光炯炯,磕磕巴巴地说道:“奴婢……似乎已经知道了……桃舒不愿配人的原因了。”
提及桃舒的事情,云曦不禁紧张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贵妃椅的扶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急切地问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杏雨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如今被云曦再三追问,便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昨儿夜里,桃舒突然发起热来,全身的衣服都汗湿了,奴婢便端了热水想替她擦身,哪知道解开了她的衣服,才发现她的胸口徒然多了一个梅花形的烙印。”她抬起了头,甚是笃定地回忆道:“奴婢自小便和桃舒一同吃住,以前也时常与她一道儿擦身洗澡,对彼此的身子甚是熟悉,这个烙印定然是最近才有的。奴婢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还是觉得,自从少奶奶你们从农庄回来后桃舒总有些不一样了。以往她都不介意和奴婢几人一同宽衣或擦身,可最近却总是状似无意地拖到最后,从不曾在奴婢们面前解过扣子,原来是不想让奴婢知道她身上的印记。而且她似乎连梦中也十分在意,昨儿她原本病得昏昏沉沉的,可奴婢一碰到那烙印,她便立马清醒过来了,急急忙忙地拉上了衣裳,还好说歹说地让奴婢不要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