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夕阳被西面的山头逐渐侵吞,只余下西边一大片灿烂的晚霞。[www.noveldh.com]云曦神情惆怅地摸着柱子上的划痕,转头望向篱笆外的小径,如同先前的每一日那般,路的尽头依然没有出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略感失落地转过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竹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曦困惑地回过身,却见素来从容冷静的沈嵘正快步走进院子,尽管面色与平日没有太大的不同,但眼中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狂喜。疾走中她不断蠕动着双唇,声音虽轻却真实地流露出她的喜悦:“他做到了,他们成功了……”
前去高地上远望皇宫是沈嵘每日必做的事情,这一待便是一整天,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她才会回到竹屋里用膳,今日怎会提早回来?再者,与她相处了近两个月,云曦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外显而波动的情绪,连忙问道:“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沈嵘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在云曦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缓却不减眼底的激动,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六皇子他们应该已经瓦解了四皇子来势汹汹的逼宫势力,而那扑朔迷离的太子之位如今也该有定论了。”
逼宫?尽管夏辰烨离去前一晚向云曦透露过一些关于宫中的局势,却并未提及具体的事情,云曦心底也明白,如今宫中必然是几近剑拔弩张,却未曾想到,事情竟然已经到了直接兵刃相见,甚至血洗皇宫的地步。一想到那些可能发生的鲜血四溅的场面,她心下猛地一紧,情不自禁的抓住沈嵘的胳膊。(wwW.noveldh.com)急切地问道:“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些日子以来,沈嵘一直遵守着自己的承诺,尽心尽力地保护着云曦,除了每日前去不远处的高地,从未走出过竹屋前这片林子,那她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是信号弹。”沈嵘并没有卖关子,即刻便做出了解释:“三少曾交代过,若是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他便会在第一时间放出信号弹。”而事实上,方才除了夏辰烨所放的信号弹。同一时间还有另一枚相似的信号弹,想来必是那人所放的。
听了这番解释,云曦才恍然大悟。难怪沈嵘每日都要去高地眺望,像是怕错过什么是的,原来她那儿并不仅仅是为了感受那种紧张的气氛,更是要在第一时间获得皇宫里的消息。确定了喜讯的真实性,云曦紧绷了两个月之久的弦终于松懈下了来。一时间脑中的思绪像是被抽去了束缚的发束般混乱不已,有如绚烂的烟火猛然在空中齐放。渐渐地,一种庆幸和狂喜冲破了凌乱的思绪,逐渐占据了整个意识。云曦松开沈嵘的胳膊,微微垂下螓首,嘴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喜不自禁地喃喃道:“也就说他没事,他没事,一切都结束了……”的确。随着那空中绽开的信号弹,似乎长久以来的煎熬终于彻底结束了。
肃穆的皇宫刚刚经历了一场宫变,此刻仍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还伴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原本成群的宫女和奴才像是早已觉察到这场突变,全都躲进了各自的藏匿密地。那些来不及避开危险的人只能站着或蹲在角落里,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宫殿里被一大批带刀侍卫占据着。一部分沉默着清理着方才的残局,而另一部分正整装撤离。
夏辰烨裹着一身的血腥味走进了乾元殿,正在忙碌的侍卫们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纷纷转头望向他,有的甚至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侍卫首领看清来人,连忙屈膝颔首,其他侍卫见状也跟着行礼,夏辰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微拧着眉头立在一旁。
没过多久,内殿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瓦解了一场宫变的六皇子玉允轩。他身穿玄色绣金丝的绸袍,玉面沉静无波,但漆黑的眼底却带着些许疲惫。看到殿内站着的熟悉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问道:“如今宫里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城外那边如何?”
夏辰烨此番前来正是来互通消息的,简洁的地回道:“昨日顺利暗杀了四皇子的得力部下冷无言,今早拿着他的人头闯入叛军营中,当众砍杀了廖准,老将军又即使赶到,王世褚见风使舵带着一干将士俯首臣服,如今算是暂时安定了。”
那日夏辰烨离开竹屋后,并没有回到京城,而是折路去了城外,与潜藏在那儿的暗卫顺利会合。四皇子对于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早已觊觎多年,可惜当今圣上一直霸占着皇位,对于立储之事绝口不提,令他渐生异心,等不及要坐一坐那龙椅的滋味。因而,这一次宫变四皇子蓄谋已久,为了一击即中,他几乎纠集了所有的势力,势必要夺取皇位。早在月余前,西边而来的一股势力悄无声息地渡过了距京城不到千里的沣江,不过几日便迫近京城的地界,最后驻扎在离京百里外的荒地上,静待四皇子的指令。而在沣江以外,仍有来自各地的势力正在悄悄聚拢,似乎都是奔着京城而来。果不其然,在一月之内,这些势力分成四波陆续渡过了京城的天然屏障沣江。夏辰烨的暗卫经过连日的监视,知晓四皇子在京城之外的兵力已逾八万,加上他在京中所掌握的御林军,已几近十万。若是八万大军齐压皇宫,与城内的御林军里应外合,皇上手上的那点微薄的兵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因而,只有想办法钳制住城外的叛军,让他们无法齐心进军皇宫,那么宫中的六皇子和韩澈才有余地与四皇子周旋和抗衡,并在关键时刻能够力挽狂澜。
说到四皇子能在天朝各地独揽如此巨大的势力,全赖他早年在军中历练,积累了一定的人脉。这支叛军的两名副将廖准和王士褚,便是那时跟着他一起练兵的将军,而这次能招揽各地的零星兵力,全是由这两人一南一北地牵头动员,才得以汇聚成这样一支军队,交由四皇子身边的第一得力干将冷无言全权指挥,协助城内的御林军向皇上施压。
六皇子为了自保和争夺皇位苦心经营数年,加之夏辰烨和韩澈从旁协助,其暗卫可说是遍布天朝。这次四皇子起兵用了瞒天过海之计,倒是避过了暗卫的耳目。然而,当所有的势力都不约而同地向沣江聚拢时,各地的暗卫便开始查探叛军之中大小将领的底细。夏辰烨与其精锐的一队暗卫会合后,便分批潜进了叛军大营,基本摸清了几个重要将领的起居习惯。
就在三天前,夏辰烨接到六皇子传来的消息,得知四皇子已无耐心再继续等待,准备近日发动政变。于是,接连三天内,竟有十余位具有军衔的将领的生命被结束在深夜的睡眠中。这样神出鬼没、无迹可寻的暗杀闹得叛军人心惶惶,军心不定。然则四皇子在宫中正为不久后的宫变做最后的准备,而六皇子又使计拖住了他,使他无暇去设法安抚军心。昨夜三更时分,夏辰烨从暗卫中挑选了五名武艺超绝又头脑敏捷的暗卫,亲自与他们潜进营帐中,将本就等待着杀手出现的冷无言顺利引出了军营。在京城郊外的一片密林里,夏辰烨与冷无言经过一番激烈的殊死搏斗,这位四皇子麾下最勇猛凶悍的武将最后被终结于夏辰烨的剑下。
今日凌晨,夏辰烨带着一队精锐兵马,手提冷无言的人头毫无预警地闯进了叛军的临时营帐,让一干等待冷无言下令拔营进城的兵将措手不及。刚把冷无言的人头甩在主帅营帐的顶端,夏辰烨便趁众人怔忡之际,已迅雷掩耳之势飞身胁持了其中一位副帅廖准,让其命令全军撤退。这八万叛军来自天朝各地,既然愿意为四皇子卖命,自然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虽则因为连日的暗杀和冷无言的死讯而心有余悸,却也不会如此轻易地便倒戈相向,再怎么说,眼前夏辰烨这一方只有十余人,岂能挡住八万大军。除了对四皇子的忠诚之心令众将士面面相觑,不肯轻易撤退,与廖准同为副帅的王士褚更是存有极大的私心。这两人早前在四皇子身边的时候互生嫌隙,恨不得踩着彼此的头往上爬。此番起兵,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分别招纳了近半数兵力,功劳可说不分伯仲。四皇子派来冷无言挂帅,两人倒是不敢有怨言,但如今冷无言已死,八万叛军群龙无首,想要即刻起兵前往皇宫,便只能从他们两人中挑选一人作为大军主帅,王士褚早就想要踢掉碍事的廖准,如今他的命就悬在夏辰烨的剑上,又岂会错过如此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