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苦药一进肚,肚子早上的不舒坦到这会儿被这碗药一下子勾了起来,徐氏再也忍不住,干呕了两声,这下子可像是得到了个信号般,早晨吃的药连同现在的,一并全吐了出来。屋子里顿时一股酸腐的臭味儿,再加上中药的味儿混在一起,好几个丫头忍不住都干呕了起来,徐氏更是呕得厉害,越是闻着难受,吐了之后不舒服,越是想吐得厉害,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像是胆汁也要吐了出来,林嬷嬷看得心疼,苏丽言却按着肚子,一副疼痛不已的模样,想到她才刚小产,林嬷嬷心里又发虚,也不敢使唤她,反倒是让两个小丫头侍候她在外间去坐着了,自个儿认劳认怨的拿了扫帚让人又弄了些灰来,才将这些东西给收拾干净了。
徐氏吐了一回,折腾半天,险些命都去了半条,林嬷嬷看她可怜得很,一向强势的人,还从来没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含了泪出来,如今苏丽言在这儿,照理上徐氏一倒,做主的人就是她,一大早的她能过来坐疾,林嬷嬷还觉得心里舒坦,能折磨着这苏氏,想来徐氏心里头也舒服的,不过看这会儿徐氏难受得厉害,林嬷嬷反倒希望苏丽言别在这儿,万事有自己作主就是了,这会儿反倒还得一切让她作主。看徐氏难受至极的样子。林嬷嬷自己心疼,可也得向苏丽言讨主意道:“三少夫人,奴婢看大夫人病得厉害,只是吃些药,全吐了。这会儿什么胃口也没有,奴婢想着,不如让小厨房里熬些稀饭,让大夫人喝了垫垫肚子才是。”
苏丽言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担忧之色。这饭是不能给徐氏吃的,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她皱了皱眉头。有些喘气不顺的样子道:“大夫人药都没喝,怎么能吃其它东西?要吃了药,隔个一两个时辰了,才能吃东西,大夫交代过的,难道还能先吃了稀饭?”她抬头看着林嬷嬷,眼睛眨也不眨。
林嬷嬷低下头去。没料到苏丽言竟然会这么厉害,明明是要不给徐氏饭吃,偏偏她就说成了让她先喝药,徐氏肚里空荡荡的,连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那药喝进去就吐了,哪里还能吃得进去,还要隔两个时辰?可她面对苏丽言的脸,却说不出不敢给徐氏药喝,不希望她病愈的话,这样诛心的话一旦说了出来,被苏丽言抓成把柄,不止是旁人怎么看她,估计徐氏心里就得对她生疙瘩。林嬷嬷头一回就败了下去,接着,兰院的小厨房就开始了不停煎药,徐氏喝了又吐,再煎药,再吐的事情来。
午时。苏丽言悠然的吃着兰院里特地为她准备的,坐月子中该吃的营养美食,而徐氏房里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却是像化成了实质般,开了窗也散不出去,没病的人给这么熏着,也能弄出病来,徐氏一开始只是焉呆呆的,这会儿几碗药一灌再吐,已经整个人快昏厥了过去,林嬷嬷急得险些哭了出来,傍晚时分出去了一趟,晚饭之前,太夫人柱着拐杖,后头跟了一个须发皆花白,提着木箱子的老头子进来了,满脸不快之色,神色不善的看了苏丽言一眼,也不与她搭话,对她上前的见礼看也不看,就直接指着那老头子说道:
“进去给大夫人瞧瞧,到底是怎么了,是没侍候得好,还是怎么样?”这话一说出口,苏丽言脸上倒还带了笑意,只是房里的丫头婆子们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不约而同看了林嬷嬷一眼,眼里都带了不满与愤恨之意。但碍于平日林嬷嬷的地位,大家都不敢喊冤哭诉,只能强忍着,但心里却将这林嬷嬷骂了个狗血喷头,平日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儿也想了起来,算是新仇又加了以往的旧恨。
林嬷嬷心里暗自叫糟,那老头子正巧还是苏丽言的熟人,正是前几日时,苏丽言小产之后替她把脉抓药的大夫,身后还跟了一个小药童,约摸七八岁的样子,这会儿见着屋里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女人,早已经脸红得抬不起来了,紧紧的亦步亦趋跟在大夫身后,那大夫一听太夫人说话,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右手护着身侧的医药箱,带了小童就往屋里走,旁边林嬷嬷陪着笑意,看太夫人满脸不快的坐到了主位上,苏丽言恭敬的站到一旁。
本来听林嬷嬷说时,太夫人心里是很生气的,不管她平时跟徐氏怎么闹,可到底有时两人利益还是一致的,这会儿苏丽言敢这么不孝,折腾了大夫人躺在床上起不来,往后她胆子大了,也敢折腾其它的人,这怎么了得?因此听到林嬷嬷一说时,匆匆就带了一个另一个附近据说是知名的大夫过来了,等人进去了,她这才冷冷的看了苏丽言一眼:
“如今你了不得了,连折腾婆婆这样的事也敢做,你还敢不敢做其它的?今日你婆婆要是被你给弄得病重了,我就是一打死你,或关押了你返还苏家,你信不信你们苏家一句话也不敢反对?”太夫人的话里充满了怒意,不过苏丽言才不怕她,余氏也就喊得凶,她送自己回苏家,她舍得么?舍得自己这个人,也舍不得那些嫁妆!这个时候法则也有对女子保护的,不管是被休或者是被赶出夫家,这嫁妆都是要返回给娘家人的,婆家人要是敢昧,就是闹上了官府,也得吐出来,当然,一般闹上了官府,也算是两败俱伤,苏丽言的记忆里头,这样的女子有,可最后依旧是下场凄凉,要么是被娘家接回软禁,要么是收些银钱,随便将她嫁给哪个瘸胳膊少腿儿或者好吃懒做又贫困年纪大娶不上媳妇儿的男人。
如果太夫人这话用来吓旁人,可能真会被她给吓着,不过苏丽言却不怕,更何况她做的事情也是对的,侍候徐氏有什么不对了?她就是明着整徐氏怎么了,她能拿得出半点儿不对来说?一个小产后还应坐月子的儿媳妇来拖着病体侍候她,又照顾得仔细贴心,她要还有话说,也不怕传了出去被人笑掉大牙。苏丽言有恃无恐,听太夫人这么恐吓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之色来,一下子吃力的跪了下去:
“敢问太夫人,您说的孙媳折腾大夫人一事从何而来?孙媳虽然身子不适,可也在尽一个儿媳的本份,尽量侍候着大夫人,深怕大夫人身子不好了,太夫人这话,请恕孙媳不敢当!”
苏丽言这话,让太夫人余氏脸色一下子铁青,恨恨的瞪她,说不出话来,她一听林嬷嬷所传的话,就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听林嬷嬷说起,这苏氏是万般不好,可她却是这么自己说一句她又顶两句的,还有没有尊长了?余氏这会儿心里对她厌烦,觉得她就是说得再有理,心里也是不待见她的,因此听她这么一说,就冷哼了两声:
“令人给你婆婆灌药,连个清理的事情也不做,你在这儿做了什么?如今还越发能耐,我说一句,你倒是有十句要顶。”
“孙媳冤枉!”苏丽言大声喊冤,这会儿她声音大得四周都听得到,哪里还有病人中气不足的模样,里头大夫肯定是听着了的,太夫人觉得家丑外扬,一时间一张老脸烧得火辣辣的,恨恨瞪她,却见她一副含冤莫白的样子又声嚷嚷:“太夫人怎么这么说孙媳?孙媳前几日才刚小产,原本是下不来床,可是一听到婆婆身子不爽利,立马就赶了过来,尽媳妇儿的本份,大夫人喝完药之后吐了,孙媳深怕没喝进去到时对治病起不了什么作用,连忙又让人重新抓了好几副药,还怕大夫人不够,又自个儿使了银子配了药,替大夫人煎上了,可大夫人吃一回吐一回,孙媳,孙媳……”苏丽言说到后来时哭了起来,太夫人深怕别人听见,恨不能命人上前捂她嘴,可是却又不好轻举妄动,更怕别人说她闲话,恨得牙痒痒。
正说话间,里头的大夫已经诊断得差不多,提了木箱子出来了,转头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少女一眼,倒是认了出来,是前段时间才刚小产的小夫人,秉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他眉头皱了皱,好心劝说道:“这位小夫人,老夫看你刚小产过没几日的样子,还是要将养身体才是,这地上凉,往后恐落了月子病,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他这一开口,太夫人心里尴尬了,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讪讪的看了大夫一眼,瞪着苏丽言道:“没听到大夫说的话?还不赶紧起来,免得旁人说我虐待了你。”最后半句却是画蛇添足了,那大夫看了太夫人一眼,想着大户人家果然名堂多,又低下头去,看了娇娇怯怯的小姑娘一眼,心里生出同情来。
太夫人如姜老而弥辣,哪里感觉不到这老大夫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里更恨了林嬷嬷一些,那老大夫一走,她强忍着心里的厌烦,令人去抓了药了,心里却是对徐氏烦厌起来,觉得她没事儿闹了这么一出,请大夫还要钱,心里不耐烦,脸上就显了出来,林嬷嬷瞧得真切,深怕太夫人翻脸不让人买了药去煎,心里也后悔不该去找她,连忙借口送大夫,自个儿跟着逃了出去,以免她等下发起火来,自己倒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