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哦”了一声,见沈昭认真地看着自己,赶忙说:“哥,当初世子带兵营救燕凉关,同绪帝将他招入京中为质子,我是跟着他一同进京的,想借由他来查明真相,在他身边做了一段时间的近卫。”
沈昭注意到了沈妤一口一个“他”,完全没有下属的自觉,也没有半分尊敬之意,倒像是关系颇为亲密。
他心思微微一动,“你同世子的关系……似乎很亲近?”
沈妤:“其实一般。”
谢停舟:“这是自然。”
两人异口同声。
沈妤眼睛一闭,在桌下踩了一下谢停舟的脚。
沈昭转头问:“你踩我干什么?”
沈妤愣住,“啊?”
她弯腰看了眼桌下,抬起头说:“你把腿伸那么远干嘛?”
沈昭打量着她,“我先问你踩我干什么?”
谢停舟幸灾乐祸地看着沈妤,唇角轻浮的勾着一抹笑。
“哦。”沈妤说:“我就是想把腿伸展一下,谁知道踩到你了。”
谢停舟笑说:“撒谎的时候,眼睛别滴溜转。”
“这丫头从小就这样。”沈昭对谢停舟说:“一心虚那眼珠子就动个不停,你……”
他止住了话头,只因自己也察觉出来不对。
沈昭轻咳了一声,“这段日子承蒙世子对阿妤多番照顾,往后有要用得上沈昭的地方,尽管提。”
“往后……”谢停舟拖长了调子,看着沈妤说:“自然是有事要提的。”
只有沈妤懂他的眼神和意有所指。
沈昭倒是愣了一下。
正常人不都会婉拒,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么,怎么落他谢停舟头上便这么不客气。
“先,先说正事吧。”沈妤心虚的转移话题,“今日刑部尚书徐义山呈报御前,宣平侯一力担下罪责,说全是他一人所为。”
“狗皇帝信了吗?”沈昭心中对同绪帝还颇有微词。
沈妤说:“应该是没有相信,如果他想要包庇宣平侯背后的人,大可就此结案,可他对徐义山下了死令,必须彻查,揪出背后的人。”
沈昭紧皱着眉,“宣平侯咬死不开口,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太子是他的外甥,除了太子还有谁能让他维护至此。”
“恐怕同绪帝是起了废太子的心思。”沈妤沉重道:“现如今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废太子的理由。”
“可宣平侯不给这个理由,难道还没有别的法子?”
沈妤说:“储君乃一国之本,以正国本,现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大浪,将死之人,胆子也大了,从前不敢不愿做的事,兴许也愿放手一搏。”
“但同绪帝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宣平侯不攀扯上太子,太子熬到同绪帝殡天后继位,宣平侯便还有一线生机,兴许这也是宣平侯咬死不开口的理由。”
“先喝口水润润喉。”谢停舟倒了茶递给她,“夜里冷茶少喝些。”
沈妤“嗯”了声,抿了两口便放下。
两人这样的默契,不像是上下属,也不像寻常友人。
沈昭看在眼里,目光逐渐深了去。
“要想个办法让宣平侯开口才行。”沈妤说。
沈昭被拽回了思绪,“重刑之下,不怕他不招。”
“他身上有世袭的爵位,刑部不敢用刑。”沈妤脸色阴沉
谢停舟指尖又一下没一下拨着茶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两人同时看过去。
谢停舟道:“有几处不太合理的地方,被我们都忽略了,前后矛盾的不止一处,一开始的剿匪,剿匪未成后你押送人回京途中,没有遇到半天阻碍,你也说过,或许是对方在故意等着他们进京,总不能是宣平侯自己盼着他们进京来指认自己吧。”
沈妤点头,“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
谢停舟指尖在桌上一点,“还有一个多余的人,仇万,一开始他们是奔着灭口去的,最后却让仇万去说服鬼雄,你不觉得这一步多此一举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沈妤和谢停舟对视上,“可证据确凿,官粮私卖的人的确是宣平侯。”
谢停舟缓缓皱起眉,“似乎是有一个人在随着局势的变化,不停地改变动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每次都不落于下风。”
“太子有这样的谋算吗?”
沈昭插话,“哪个皇子没几个幕僚?说不定背后有高人指点。”
沈妤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却又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谈至夜深,沈昭送两人到门口。
沈妤扒拉着门依依不舍,“哥,我就住在青石街的永庆巷尽头那一家,你有事就去那里找我,绿药会想办法通知我的。”
“绿药的办法就是我。”谢停舟淡淡道:“沈将军大可直接联系我。”
沈昭道:“我已不是将军了,世子直呼我名便好。”
“那沈兄也不用称我世子,如阿妤一般喊我停舟便是。”谢停舟说。
沈昭点了点头,又瞬间皱了眉。
阿妤?停舟?他们平日就是这样直呼其名?
“走了,哥。”沈妤摆了摆手,一步三回头。
“嗯,去吧。”
沈昭站在院门口,看着两人行走间隔了五六尺的距离,又不似相当亲近的模样。
怪了,沈昭狐疑地关上了院门。
拐过巷子口,谢停舟斜看了沈妤一眼,“你很怕你哥?”
“很明显吗?”沈妤问。
“离我八尺远,恨不得贴到墙上去,明不明显,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谢停舟轻哼了一声。
沈妤从他的哼声中听出了不瞒,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沈昭没跟上来,这才挪过去,捏住了谢停舟藏在袖下的手指。
嗫嚅着说:“我哥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谢停舟故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