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省试
严十突然咧嘴一笑:“不是。我喜欢看那些人出丑。”
话罢,转身跳下马车,身后传来了竹略显沙哑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怪不得你不笑,你的牙真丑,以后少吃点糖罢。”
严十一个踉跄,待竹行的远了,从怀里摸出包酥糖,待要丢弃,又舍不得,最后摸出块丢嘴里细细嚼了,好甜。
二月十五的早上,天刚泛起一丝亮光,晓梅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把孙慕白的胳膊从身上移走,他犹在半睡半醒间,感到怀虚空,不满地嘟囔了声。
晓梅拿起她的枕头,放到孙慕白怀里,他立刻收紧双臂,满意地砸了砸嘴。晓梅抿嘴一笑,下了地放下床帐,悄无声息地穿起衣服。
晓梅穿好衣服出了内室,外间早有丫鬟等着伺候了,净了面,挽了个朝云髻,涂上些胭脂,待收拾妥当,便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去了花厅。
花厅里各房各院的管事俱已到齐,三五成群,相熟的凑在一堆,面上均带着笑,闻得小丫鬟一声喊:“少夫人到了。”立刻转身齐齐贺了句:“少夫人万福。”
晓梅嘴角含笑,扫了一遍,不时点点头,诸位管事极为受用,面上一松,开始逐个回禀起来,却也没什么事,不过惯例的报一下各夫人的身体情况以及打算去哪里游玩罢了。
甚么日常用度,礼尚往来的标准,晓梅自嫁过来的第二周便公示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各位夫人对她的安排均表满意,去了这两大琐事,平日里管事们也轻快了许多。
晓梅为了让孙慕白能安心读书,就把那些娘亲都打发出去游山玩水。附近的名刹古寺,甚至西湖上的楼船也都游玩遍了。
出了府,这些夫人太太却是鲜少再争执,一时间,孙府上上下下和睦无比,连孙老爷日也过的甚为舒心,以前用来哄十二个老婆的钱都充作了游资,细算下来,却比原来还要节省许多。
听完了管事们的回话,天也大亮了,晓梅回到房间里,见孙慕白还在睡,使使劲把枕头从他手里抽走,他两手空空,在身侧摸索半天无果,翻来,覆去,最后终于坐起。
孙慕白揉了揉眼睛,见晓梅立在床前,好笑地看着他,立刻伸出手去一把抱住晓梅。头在她怀里拱了拱,声音沙哑地道:“娘怎地又起这么早?”
晓梅无奈地掰开他双手,从床头拿起新衣,一边服伺他穿衣一边道:“相公忘了么?今天省试第一天!”
孙慕白眨了眨眼睛,猛地大叫:“啊啊,我忘了,天啊,什么时辰了?!”
他光着脚就往地上踩,如同无头苍蝇般乱闯,“我的鞋,鞋呢?叫人备好轿,早饭怕是来不及了,不吃了……”
晓梅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他的小臂:“还早呢,过来穿好衣服先。”
“哦。”孙慕白乖乖地回到床上,任由晓梅给他穿衣,见她认真的样,忍不住啪的一声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晓梅没有抬头,抿嘴笑了一下,手下有条不紊地给孙慕白穿好了衣服。又把鞋提了来,亲自给他穿上,再理了理衣衫,柔声道:“我去吩咐丫鬟传菜,你慢慢吃,不要急。”
孙慕白听话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握住晓梅双手,坚定地道:“娘放心,为夫定会个状元回来。”
省试考三门,经。论,策,各需一天,共考三天,考生进去前会有专人搜身,除了身上的衣衫,笔墨纸砚和食物,被均有统一安排。
自孙慕白进了考场,晓梅便日日来考场外守着,贴身的婢劝她:“夫人还是回去罢,这里又看不到甚么。”
晓梅目不转睛地盯着考场大门,仿佛看着孙慕白一般,轻声回道:“我在这里还心安些,无需管我。”
到了第三天,晓梅早早便在考场门外候着,傍晚时,宣告考试结束的大钟鸣起,却见孙慕白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考场,晓梅大喜,立刻迎了上去,孙慕白牵着她的手,自信地道:“娘。状元已是我囊之物。”
小吏把考卷上的姓名封死,又有专门的书重新抄写了一遍,最后才交到了考官手。
北楚考院,某个书左右四顾,见同僚皆在专心抄写,他不动声色地从袖摸出份卷放到了自己手里这一摞考卷,又面不改色地抄写起来。
二月二十五日,放榜之日,孙家,家俱都派了人早早等候,榜单一出来。便快马加鞭的回府报喜。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少爷高进士科头榜第一。”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五姑爷高进士科头榜第一。”
孙慕白荣辱不惊,如此成绩也不过是他意料之罢了。殿试定在了三月十五日,这些天,便有亲朋故旧源源不断地登门贺喜,他忙的昏头昏脑,只想闭门谢客。
与此同时,北楚的进士科头榜第一却被一个唤作陈洛的无名小卒夺走。
大宁此次省试由左右二相一起监考,总算没有出甚么岔,二人只待提了上榜的考生卷,交到宫里供皇上御览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大堂之上,萧东流和莫仲并列而坐,一个眼睛朝天,一个紧盯地面,却是谁也不搭理谁。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数十人一起蜂拥而至,左右二相不动如山,均在心忖道,若是来的是他的人,便看笑话,若是自己的人也只好训上一训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老匹夫面前跌了份。
门外传来嘀嘀咕咕地声音,争执声音渐渐增大,竟是为谁来敲门争论不休,莫仲瞥了萧东流一眼,见他双目半合,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无奈咳了一声,唤道:“外面何事喧哗?!”
门外随即鸦雀无声,接着门被轻轻推开,莫仲眯着眼逆光看去,见门外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此次省试的考官。书,小吏竟然汇聚一堂,一个不落。
当先是此次的副主考官,礼部侍郎陈卓先,他战战兢兢地过来,扑通跪下:“大人,大事不好了,进士科头榜第一的孙慕白的卷不见了。”他一开口,他的同僚们亦是全部跪了下来。
萧东流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四射,看向莫仲,见他亦是一脸吃惊的看向自己,二人顿时心有数,绝非对方所为。
萧东流不愧武将出身,当即作出反应,他沉着的问道:“所有试卷可曾全部检查过了?”
陈卓先跪着答道:“已经全部翻找过了,便连考生们丢弃的草纸也查验了一遍。”
一旁的莫仲在脑快速排查可疑人选,只是,这萧老狗都置身事外了,还有谁有这个胆同时得罪左右二相?!唯今之计,也只好推说是意外了。
他把手里茶杯向桌上一顿,阴森森地道:“从下至上,收卷,抄写,审卷,保管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入监,等待圣裁。”
一旁的萧东流大赞,几乎忍不住便要翘大拇指,这莫老狗不愧是玩阴谋的,三下五除二便丢掉了麻烦。
却听得莫仲又补充道:“诸位大人这几天也不要回家了,还请做个人证,若是有什么干系,就别怪老夫无情。”
话音刚落,便有人软倒在地,却是和孙慕白试卷扯上直接关系的那几个官员,其他人也都忐忑不安,当今圣上那可是出了名的有道明君,若是心血来潮,怎么还不得被他整的掉下层皮?!
事情很快通报到了赵治耳,他正无聊地撕着馍片喂金鱼,眼见那些金鱼吃的肚鼓鼓的还在疯抢,不禁来了兴趣,加快手里的动作,转眼手里的馍就消失了,头也不回地喊道:“冯公公,快去再拿点料来,我看看它们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被派来传话的陈卓先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想起两个大人还在等着他回话,硬着头皮上前禀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
陈卓先回禀完,躬着身等候半天,心道,祖宗,要死要活您给个话啊。他心忐忑不安,呼吸渐渐急促,恍惚间似乎变成了那荷塘里的金鱼。
赵治沉默半晌,突然问道:“那孙慕白果真才比大儒么?”
皇上的圣旨很快下来:殿试之时,请各方大儒,试孙慕白究竟是否状元之材。
萧东流和莫仲面面相觑,这是祸水东移了么?想起那人的才名,也许,并不一定是坏事罢?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暂时算是落下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放下心事的二人遣散了众位臣工,不辞辛苦地把其他考生的卷送进宫去,各自回家压惊,却忘了派人与孙慕白说上一声。
三月十五,殿试之时,大宁上下共位大儒共聚朝堂,赵治亲下迎接,并赐下御座,可谓优容已极。
参加殿试的举们见了皇上便已经诚惶诚恐,见到诸位大儒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诸位大儒俱已老迈,鲜少露面,只故人相邀时,讲上次经,年不过一两次,这次竟然在太和殿上见到了所有大儒,在场的读书人莫不心潮澎湃,今生无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