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令顿时一愣,“呵,看你打扮打扮像个买卖人,怎么,也走过江湖,会春典?”
佟奉全身躯站得笔直,朗声回答道:
“早些年,在一位姓张的奉天督军手下做过文职,随他一道进了北平。后来张督军又打回了东北,我弃军丛商,这才做起了倒卖古玩的行当。”
张司令又上下打量了佟奉全一番,半信半疑说道:
“你们这些个京油子,就会瞎忽悠。要是敢蒙我玩,这枪拔出来可是会见响的!”
说着,他猛然掏出了腰间别着的手枪。
“砰”一声巨响,震得佟奉全耳膜都快裂了。
当年,佟奉全被这枪声吓得哑掉了,还惹得张司令哈哈大笑不止。
但这次,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诧害怕表情,只语气坚定说道:
“我佟奉全行走江湖,不管是在绿林、军队,还是在古玩行,从不说一句瞎话。”
张司令瞥了佟奉全一眼,继续喊道:“身上几条筋?”
佟奉全回答道:“大江扒皮寻!”
“一桨穿几洞?”
“一桨穿两洞!”
”你有几颗心?”
“龙血江河吞,拳头上来领!”
“哈哈!”张司令放声大笑起来,“看不出你一个买卖人,江湖黑话倒是懂的不少呀。”
张司令这才收起了枪。
他又摆摆手,示意守卫下去。
佟奉全依旧身躯笔直站着,不卑不亢。
他当然没混过绿林。
当年的他,把自己在格古斋当学徒,领庆王爷的东这事儿和盘托出。
结果惹恼了张司令:“敢拿庆王爷压我?啥年月了,什么王爷也没司令好使。”
然后他就被张司令拿枪抵着脑门,吓得双腿直哆嗦,浑身直冒冷汗。
这一世,他不会再犯这么蠢的错误了,胆子也不会再像老鼠那么小了。
要说这些江湖黑话,都是他从一本书里看到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坐吧。”张司令声音变得和缓了一些。
佟奉全礼貌拱手,缓缓入坐。
张司令摸了摸脑袋,扯着嗓子问道:
“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儿,关乎我的帽子吗,究竟啥事儿啊?”
佟奉全正色壮容道:
“张司令,我是琉璃厂泛古堂的掌柜,今天给您送三足奁的那位,是我的伙计。”
张司令闻言浓眉猛地一皱,“他娘的,搞了半天你是来要东西的,这不还是蒙我吗?”
佟奉全淡然说道:
“我来取回三足奁不假,但这事儿也真的关乎您城防司令的官位。”
张司令半信半疑问道:“这话怎么讲?”
佟奉全反问道:“张司令,您是要给总司令送礼的吧?”
“是呀,我不给他送礼,他就要把我调走呀。”
佟奉全装出一脸恳切样说道:“这就对了,这三足奁不能送给总司令。”
张司令不经意间摸了摸腰间的枪,直视着佟奉全问道:
“为啥呀?你给我说说这道理。”
“总司令他属虎,有道是神龙压猛虎,所以属虎的人都忌讳龙泉窑的东西,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这要送给他,肯定坏事儿。”
佟奉全打定这张司令粗人一个,所以故意把汝窑说成龙泉窑。
张司令猛地一拍脑门,“可不是嘛,总司令还真属虎。”
他收回了放在短枪上的手,又语气凌厉问道:
“那我不送他就是,我送给别人不行?就非得还给你呀?”
佟奉全微微拽了拽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言辞恳切说道:
“张司令,我来也并不全为了要东西。我是怕您真把这龙泉窑送给了总司令,坏了前程。”
张司令哈哈大笑起来:
“行你小子,还真他娘有点江湖义气。行了,也别废话了,这玩意儿你拿走吧。”
佟奉全装装样子拱手答谢。
临他走到门口,张司令冷不丁来了一句:
“对了,忘了跟你说,这玩意儿被我玩掉了一只爪。”
佟奉全虽然早知道他会说这句话,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价值上万的汝窑,被他弄掉了一条腿,成了废品,他却说得这么轻松。
好在,这三足奁是他佟奉全造的假货。
从司令府出来,佟奉全不由吁了一口气。
这年月,到哪儿说理去?
有权有枪踏马的就是王法!
张司令这个仇,决不能就这么了了。
他张司令就算再横,也终究只是个城防司令。
上面还有个总司令压他一头。
要是佟奉全能搭上总司令这条线,早晚把他踩在脚下。
回到泛古堂。
伙计福山看到佟奉全手中的锦盒,惊讶问道:
“爷,您把三足奁要回来了?”
佟奉全点了点头。
福山顿时两眼瞪得偌大,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爷,能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司令府讨回东西,估计整个琉璃厂也就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