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珏饶有兴味挑起眉头,眼里带了戏谑。
“哦?南边又要打仗了?”
“是,南葛已经挥师北上了。”
听到这话,祁珏眼眸一垂,后退两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脑袋微微一偏,唇角咧开一个笑来。
“这下更热闹了。我那太子哥哥一语中的,重回了众星拱月。”
小厮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更不敢贸然揣测应和,只得将脑袋低低垂下去。
静了一会,祁珏方才回神道:“行了,你下去吧,这种事以后不要在侧妃的院子里跟我说,下不为例。”
小厮忙将头垂得更低,“是。”
待小厮退下后,祁珏又进了凤锦娉的屋子,仍旧笑语嫣然地与凤锦娉说笑,丝毫没有被战事影响。
随着南疆又起战乱,西北仍旧对峙不休,大魏与北蛮和谈一事却提上了日程。
永康三年春三月,大魏朝廷派出使臣和谈。
东魏西北边陲小城,一男一女正在茶坊喝茶,耳边是鼎沸的人言。
“听说了没有,北蛮王帐都被人给当成万人冢了!”
台上说书人还在咿咿呀呀地说着趣闻轶事,扇子一摇一晃间尽是风流意。
“啊?大魏这么蛮横?”
“什么啊!这哪里是大魏蛮横,分明是那位郡主跋扈啊!”
一人一语,众说纷纷,一间边陲城镇的歇脚小茶坊里汇集了南来北往的天涯人,倒也算得上热闹。
凤璟妧吃着盘子里的花生米,丝毫没将耳边那些对自己的谈论听进去。
“别说,若是以后再这么个地方开一间小茶肆、酒肆,倒也能挣不少钱。”
祁珩听着她这财迷的语气失笑出声,“你现在倒是什么都能和钱挂钩了!”
凤璟妧则是毫不在意地丢一粒花生米进嘴里,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可别瞧不起这黄白之物,作用大着呢!”
祁珩但笑不语。
凤璟妧见他如此,轻轻一哼,道:“想要天下权,无非兵和钱!你说,这钱财是不是一顶一的重要?”
她故弄玄虚地倾身凑近祁珩,微眯眼睛看着他,小声说道:“要不,祁焕干嘛跑遍天下商路,大量积攒钱财呢?”
祁珩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一双含情的眸子看向她,唇角似笑非笑,道:“你倒是知道的多!”
凤璟妧抿唇一笑,重新坐回去。
“待会找个落脚的地方,今晚再歇息一宿,明天就能到皇都了。”
祁珩点头,“已经找好地方了,也是鱼龙混杂,还有些江湖人士。”
凤璟妧起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的,“我就喜欢他们身上的侠气。”
谁知祁珩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同,里面好像有什么话藏着说不出来,看得凤璟妧有些闹心。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祁珩却是欲言又止,最终笑着垂下头去,“一会再说不迟。”
凤璟妧下意识看一周环境,了然点头,“那就一会再说吧!”
等出了茶肆,并不繁华的集市上有的是身着异服的商客。
“祁焕经商是对的。一般来说,边陲小城鲜少有这么多的异旅商人,现在看这里的情况,想来东魏这些年是养精蓄锐,故意不露锋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东魏有一个富甲天下的摄政王,经济自然不会落后。”
凤璟妧慢悠悠和祁珩并肩走在小街上,两双眼睛都在观察周围。
突然,一声烈马嘶鸣声从身后传入耳畔,凤璟妧反应迅速,脚下一旋,一把将祁珩扯到一边,堪堪避过失控的烈马冲击。
正午时分,三月的阳光并不刺眼,一匹枣红色的宝驹哼哧着从人群中穿过,甚至踩踏了许多过往商客百姓。
“站住!”
一声厉喝比失控的烈马嘶鸣更加震撼人心,众人还在对着惨被马蹄践踏的人们呜呼哀哉,却见一位青衣女子身手矫捷几个纵跳就来到了左冲右撞的烈马身侧。
正好前面有推着贩车的商贩因为害怕,不慎将推车推到道路正中央,刚好阻拦了一下发疯的马匹,凤璟妧这才得以跟上。
枣红色的小马不大,与凤璟妧的踏雪体型差得远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公子的坐骑。
凤璟妧才不管他是否富贵,只知道这畜生伤了人,还险些将她的阿珩伤到,就不能轻易将这一人一马放过。
来不及去看马上坐着的人,凤璟妧纵身一跃,有力的手从马脖子上摸过、滑下,将马背上小公子的缰绳扯过来,死死攥在手里。
凤璟妧身子努力后仰,双腿绷直,双脚几乎要在地上摩擦出火花来,咬紧牙关死死拽着缰绳,长长的头发在地面上扫过,沾染了尘灰。
一声男孩子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物体摔落的声音,凤璟妧却压根顾不得其他,一双眼紧紧盯着仍旧奋蹄的马,被它拖出去几米远,却因为有凤璟妧的阻力,小马驹的动作没那么快,给了前面人闪开道路的时间。
祁珩看着凤璟妧这不要命的冲上前,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
他下意识就要张口唤凤璟妧的名字,却猛然被周围乱动的人群拉回理智。
不能!会暴露身份!
随着涌动的人群,祁珩抽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飞身上前,借力一踩旁边流动推车,裹挟着必杀之意的一剑探过宝驹颈下,奋力一划便是一道冲天血线。
与此同时,凤璟妧迅速腾出一只手拔出腰间匕首,狠狠扎向马匹的颈侧动脉,滚烫的血喷了一脸。
浓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刺痛人的耳膜。
“不——!”
祁玥愤怒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连身上的尘土都不拍,气得要将天灵盖顶开。
“你们竟然敢杀我的马!你们还我的马!”
凤璟妧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男孩,看着他强忍着眼泪向自己冲过来,那模样恨不能将自己吃了,凤璟妧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纵马伤人,你还有理了?”
祁玥才不听她说了什么,见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觉得她比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好欺负,便像头斗牛一样,直直冲着她跑过去,一头撞进了——
死马马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