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那张纸条,恭亲王看着上边苍劲有力的字,他的脸在这烈日炎炎下倏地阴沉下去,犹如万里晴空中乍现乌云密布,暗沉沉的,照不进零星半点的光亮。
那张纸条被他揉成了一团,声音平稳冷静,可见恭亲王有极强的自制力,才不至于当场恨得浑身颤抖。
「接下来该怎么做?」
拂苏伸了伸懒腰,迎上恭亲王询问的视线,幽眇深邃的黑眸中有一抹稍纵即逝的流光划过,不过少顷,就跟着烟消云散。
「等待夜晚的降临,那可是一出好戏呢。」
当晚清泠的月色躲藏在重重云层背后,浓稠的黑夜笼罩在这片大地上,长街之上行人寥寥无几,尤其要属临近太子府的地界,呈现出一股肃杀之气,隐藏在黑暗中的侍卫门,手中的刀剑在暗沉的角落里闪着寒芒。
「怎么还不来啊,平白在这喂蚊子了。」苏霁风不满的抱怨着,话锋接着一转,看向身旁不停驱赶着蚊子的拂苏,「还好有你在,我们才能安然无恙。」
拂苏冷哼一声,灵机一动,身形一闪,稳稳地站在了白灵汐的身侧,「灵汐儿好像不招蚊子来着。」边说着凑近了几分,「这样,我也安全了。」
「一有机会就耍流氓。」苏霁风撇撇嘴,对拂苏此举感到嗤之以鼻。
「你看不惯的话,也可以过来。」
迎上拂苏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苏霁风恨得咬牙切齿的——这货摆明了就是在臭显摆,不对,这是赤裸裸的在炫耀!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冷若冰霜的白灵汐,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挪过去。
拂苏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眼角余光瞥向与侍卫门站在一处的朝晏和恭亲王,此时二人皆是一脸肃容,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朝晏有些泄气的问,「会不会是你们猜错了?」
「不会的,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温子宸笃定道,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就在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便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藏匿在这黑暗之中,身手矫健,目标极为明确,便是前方的太子府,温子灏的府中。
恭亲王见状,脸色阴沉的如这浓稠的夜色,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那些持着火把的侍卫门一拥而出,将那人围困了起来。那道黑影在原地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发现是中计了,转身意欲夺路而逃,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无论他如何的横冲直撞,都如被围困在固若金汤的牢笼中,无处可逃,更是无处可藏。
「放弃挣扎吧,你已经被包围了。」拂苏靠在墙边,隐藏在黑暗之中。
黑影人还在东张西望伺机而动着,似乎还打着能逃出重重包围的算盘。却是一直隐忍不发的恭亲王,步履沉重的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死朝阳!」
这句话挟裹着所有的恨意和深入骨髓的悲痛,恭亲王双目赤红的盯着手足无措的黑衣人,那道眼神何其的凌厉,简直能令观者怵动万分,肝胆俱裂。
良久之后,拂苏才轻叹一声提醒道:「裴大人,事到如今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夜风徐徐吹过,黑衣人蒙面的黑巾也跟着轻轻飘动着,隐藏在这背后的真实面貌,在拂苏道出他的名讳之后,如同虚设。
黑衣人认命的将蒙面的黑巾扯了下来,在这暗沉到不见半点星芒的黑夜里,在烈烈灼烧的火光下,映照着的那张脸格外的熟悉,还泛着一抹坚硬的光,仿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而手上沾满粘稠的鲜血犹如轻如鸿毛那般,不值一提。
朝晏见黑衣人果然是裴然,当即面露怒容,再也克制不住全身叫嚣着的恨意,他疾步上前,顾不得撞到了身旁的是何许人也,阴鸷的眸光像猛虎紧紧锁在了裴然的身上,他伸手一把揪住了裴然的衣领,「为什么!我长姐她明明那么仰慕你,日思夜想都做着能成为你夫人的美梦,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被朝晏揪住了衣领,以裴然矫健的身手是绝对能轻而易举避开的,然而他却是站在原地,不作任何的反抗,任由朝晏质问着,就是不发一言。
「你说话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能痛下杀手的!」
裴然依旧是三缄其口,打定了主意装傻充愣到底了,不为自己做半点的辩驳,火光映照下的那张面容有几分的扭曲,眼底深处涌动着的沉痛稍纵即逝便消失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为了那具无头女尸吧。」拂苏从黑暗中走出来,长靴踏在地面上,明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然而每一步却结结实实的踩在了裴然的心上,让他猛地抬起头来,透过朝晏愤怒的面容,望着他身后的拂苏。
「那名被辞退的丫鬟小锦,其实就是那具无头女尸。」拂苏来到了被视为重重包围的裴然身前,恭亲王见状,示意朝晏松手,如今的局面,裴然是插翅也难飞了。
裴然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了手,垂在身侧的大手分明还有些颤抖,高大的身影在黑夜的笼罩下,竟有几分的渺小和无奈。
「事情要从小锦将丝帕送给朝阳郡主说起。那日她不小心撞到了萧将军,还摔了一跤,萧将军手中攥着的纸条也跟着掉在了地上,纸条便是你遇刺那日交给书呆子的,上面写着‘杀了裴然“。小锦为了自保,也为了能通知你这件事情,就装成瞎子蒙混过关。」
暗无边际的街头巷尾里,唯有明亮的火把光芒笼罩其中,裴然一直垂于身侧的大手微不可察的收拢了几分,咬紧牙关,在拂苏的一番话之下,他依旧是沉默不语的。
拂苏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可萧将军到底也不是傻子,便让人寻了老坤教训小锦一顿,顺便危言恐吓她。谁知道老坤色胆包天的,居然起了歹念,相对小锦图谋不轨,于是小锦为了自保清白,选择咬舌自尽。」
一直保持沉默的温子宸惊道:「无头女尸的头颅,该不会是被裴兄……」
「是被他割下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保全妹妹的清誉了。」
拂苏一针见血的一席话,引来了裴然的侧目,他难以置信盯着面色如常的拂苏,「你怎么知道的……」
却是一旁的苏霁风恨铁不成钢的来了句,「你们身上有相同的胎记,都是倒三角的,这么个漏洞都没发现,还杀什么人啊。」
拂苏扫了满脸错愕的裴然一眼,接着道:「你知道我们着手调查此案了,于是贼喊捉贼,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的戏码,为的是能够洗清嫌疑。」
整件事情可算是串联一处了,恭亲王身形微颤,他上前一步来到裴然面前,厉声质问,「裴然!枉费朝阳三番四次请求本王,说要嫁你为妻,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而这一次,自始自终不发一言的裴然没有继续沉默下去,他知道行迹败露了,无法在隐瞒下去,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对能够隐瞒真想这件事情,从未抱半点的期望。
「如果不是她这条导火索,锦儿又怎么会死?她是罪魁,是祸首!」
此时,墨色天际的云层悄然散去,清冷的月色笼罩下来,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那些悲痛的神情,和不为人知的真想再无所遁形,全部毫不保留的展现在人前。
「那晚下着倾盆大雨,锦儿又迟迟未归,我便出府去寻她。等我来到乐坊隔壁的小巷里,就看见锦儿躺在雨幕之中,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回想起那夜的所见所闻,裴然眼前浮现起一层朦胧的雾气。那可是他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就这么被拖进了泥潭里,任由黑暗腐蚀,那张甜美的笑靥也在这一夜,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思及此处,裴然难掩面容上的万分悲痛,眼中的泪水也跟着掉落下来,他朝着在场所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她只是个豆蔻年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朝阳郡主她身份尊贵,锦儿难道就该死吗!」
「你这个冷血的刽子手,这件事情和我长姐没半点关系啊!分明就是萧将军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让她去背负这子虚乌有的罪名?」
若说裴然丧妹内心悲痛无处可诉,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么朝晏又何其不是?突遭的变故,他的长姐就这么香消玉殒,虽然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俩,可说到底,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每逢夜里,他总能想起那道落在他耳边轻柔的呼唤声,那是独属于他长姐的呼唤。一声声,一句句,宛如刀割般,凌迟着他的心,让他无时不刻都陷入这痛苦之中。
而手刃他长姐之人竟是她最为仰慕之人,这是何其的讽刺?他还记得长姐望着裴然时如秋光潋滟的眸光,将万缕情思悉心收藏着,妥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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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引蛇出洞(2)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