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冲皱起眉,想起了方才酒店发生的一幕,难道是被霍浔拽下来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再折回去拿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朦胧中,霍浔不知道怎么站在一个房间外面,他只觉得那房间看起来无比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推门进去,屋里有一张大床,上面有一个细伶伶的人影端坐着。
霍浔的喉咙突然就有些紧,他慢慢地向着大床走去,心跳越来越快。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人影侧对着他,面容看不清,只是从心里觉得好看,修长的手指好看,莹白如玉的肌肤好看,招魂幡一样的长发也好看……他轻轻勾起那人的一缕头发,发丝冰冰凉凉,搁在滚烫的手心里格外舒适。
那人忽然挽住他的脖子,有些凉的嘴唇落在他的嘴角,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觉得这香味格外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脑子里乱作一团,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那人柔软的腰肢,将她压下去……
宿醉醒来的霍浔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带着眼角一阵没完没了的乱跳。他坐起来,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但是就在霍浔翻开被子,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叮当”的清脆轻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霍浔在去洗脸和捡东西之间犹豫了一下,旋即,他拎了一下裤脚,蹲下来探头向床底望去。
是一枚穿在项链上的戒指。
戒指光滑细腻的弧度,内圈镌刻的字母,无一不昭示着它是出自于名家之手。霍浔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心里一突,蓦地发现这正是当初自己送给齐冲的那枚戒指!
戒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浔这下脸也不洗了,捧着戒指坐在床边冥思苦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昨晚喝醉了,好像迷迷糊糊中还看见了齐冲,并且亲了她,难道……那都是真的?
霍浔还在绞尽脑汁,电话突然“嗡嗡”轻响两声。
他拿起手机,戴春春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霍总,您怎么还没来上班啊,公司出了点事。”
霍浔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分,他还真是迟到了不少。
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霍浔顺着眉骨从两边往中间轻轻一捻,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之前订购的那批中央空调,对方要提价。”
霍浔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一时间连着太阳穴都发紧了,赶紧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矿泉水,喝了几口把火气压了下去,这才低声说:“提多少?”
电话那头停顿一下,霍浔才听见戴春春有些哆嗦的声音:“百分之三。”
他再也不顾上琢磨戒指的事情,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让大脑直变得异常乱哄哄。
中央空调的供货商是在霍浔找的,是美世集团常年保持合作的一家公司,他就直接带人去谈好了生意,不过还没有签合同,怎料这人突然就变卦了。
霍浔一路疾驰,开到公司。
戴春春立刻迎了上来:“霍总……”
霍浔:“他们没有说为什么提价吗?”
“说了,”戴春春觑着霍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报告,“他们说最近原材料涨价,原先和我们谈妥的那个价格太吃亏了,所以……”
“告诉他们别做白日梦了,这生意他们不做,有的是人做。”
戴春春应了一声,就去打电话了。
霍浔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齐冲的座位是空的,他叫来戴春春:“人呢?”
戴春春茫然地瞪大眼睛:“什么人?”
霍浔:“齐冲。”
戴春春猛然反应过来:“她说自己有点急事她,在您来之前……呃……大概十五分钟之前出去的。”
急事?
霍浔不易察觉地轻轻皱了下眉。
与此同时,齐冲正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笑意盈盈。
岑彰坐在对面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和她瞎胡侃,连手机响了也不愿意搭理。
齐冲瞥了一眼岑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对方还挺有毅力,一直孜孜不倦地给岑彰发消息。齐冲趁岑彰喝咖啡的功夫,终于成功插了话:“要不……你先回个消息吧。”
“没事,”岑彰大手一挥,不胜其烦地说,“是我妈,她肯定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一个名媛千金,让我和人家相亲去呢,你说我才二十六,她老人家怎么就那么着急呢。”
齐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嘛,你还是回复一下吧。”
岑彰是家里的独生子,惯得不行,又娇气又单纯,他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此时听了齐冲的话,就拿起了手机,飞速地回复了几条消息。
岑彰妈妈大概是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儿子的回复,岑彰的信息一发过去,那头立刻传来了新消息,一个见面的地址还附赠了一张女方的照片。
岑彰咧开嘴“啧”了一声,照片上的姑娘不能说丑,但就是不好看,和眼前端坐的美人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齐冲抿了一口咖啡:“怎么了?”
岑彰若无其事地锁上手机,揣回兜里,才说:“没事,就是我妈让我中午回家吃饭。”
齐冲拖着上扬的尾调“哦”了一声,然后冲他笑了一下。
齐冲这一笑,就好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岑彰苦闷的心。
岑彰脑子一热,试探着问:“齐冲你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齐冲摇摇头:“没有啊,我是单身。”
岑彰笑嘻嘻地说:“这么一个大美人怎么能没有男朋友呢?”
齐冲叹了一口气,装出苦恼的样子:“现在物价这么贵,我自己都养不活,哪还有闲钱谈恋爱啊。今天公司还正巧出了点事,希望霍总别一生气,给我们扣工资。”
岑彰知道霍浔和万豪有合作,也没多心:“出什么事了?”
齐冲歪着头,跟他诉苦:“就是霍总和我们公司合作的那个商业街项目啊,本来已经订好了一批中央空调,可是现在还没等到签合同,对方就闹着要涨价,这一来一回差价就差出好几百万去,你说霍总能不生气吗。”
岑彰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说:“原来就是这个,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你别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
齐冲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对了,你家也是做空调的,你和我们霍总关系那么好,你看你能不能……”
岑彰被笑魇如花的齐冲迷得稀里糊涂,丝毫没考虑到哪里有不妥,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目的达成,齐冲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公司。
岑彰动作很麻利,霍浔此时正在和岑彰的父亲通话,从他和煦的笑容上来看,这单生意大概是能成了。
霍浔是近年来最耀眼的青年才俊,这几年不知打造出了多少热销房,岑彰的父亲不是傻子,搭上霍浔这条线,对他们百利无害。双方很快谈妥,并且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霍浔挂掉电话,走到咖啡机旁,空调“呜呜”作响,很快就把沉郁的香气铺满了整个办公室。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霍浔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眼皮先一垂,再一抬,从下往上撩了齐冲一眼,齐冲今天没有穿那套黑沉沉的套装,而是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她绿色的连衣裙上好像跳动着浮光,墨色的长发映着一张明净的脸蛋,是他视野所及范围内、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亮色,秀丽的剪影在映入他眼底的那一瞬间就猛烈地燃烧起来,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层次分明的轮廓。
十七岁那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齐冲面不改色地回答他:“有急事。”
大概是昨晚吹了一宿空调的原因,霍浔说出来的话带上了一点鼻音:“什么急事能让你都来不及告知上司一声就外出?”
齐冲沉默不语。
霍浔轻笑一声,手指划过质地细腻的骨瓷杯:“我替你说吧,你去找岑彰了。”
齐冲依然没搭话,整个人好像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霍浔回身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我把你调过来是让你去当交际花的吗?”霍浔的声音里隐约有些笑意,可是齐冲知道,他没有在笑。
齐冲神色漠然地抬起头:“那不然呢,我以为霍总是听说了我是年度销售冠军的事情,才把人调来的。”
霍浔顿了一下,齐冲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犹自继续说:“我当然要尽职尽责地发挥自己的专长,不然继续复印文件、给大家买午饭、坐在办公室里当个安安静静的花瓶吗?当然,花不花瓶,那都是您说了算,毕竟审美是个很主观的东西……”
霍浔嘴角一提,用一个皮笑肉不笑打断了她:“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花瓶,好,明天开始你就去设计部,不用再到我的办公室里点卯了。”
齐冲愣住了,她没想到霍浔会是这种反应。
霍浔从一开始将齐冲调来的本意就是想让她回归自己最喜欢的建筑设计,在办公室里另支一张桌子,也不过是让她尽快熟悉工作,既然齐冲当面提出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