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言如意面有疑色,“你是?如……如意?”
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家里人,言如意始料未及,十岁之后,外婆一家就和她断了联系,表姐和舅舅也不知所踪。
十多年过去,早就感觉老死不相往来了。
言如意面若白纸,后悔刚才喊出口,现在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真是如意啊。”表姐秦墨羽想抱着小家伙在怀里坐在椅子上,笑得僵硬,“我在电视上看过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好。”
没有亲人想见泪汪汪的场面,诸多事,言如意也没有倾吐的欲望。
“这是木木,我儿子,木木,叫小姨。”
“小姨。”
奶声奶气的,言如意很喜欢,秦墨羽捏着木木的小脸,“咱们带小姨回家好不好啊?”
“好。”
有个软萌的东西邀请,言如意脑子宕机,跟着秦墨羽去了秦家。
老旧的七层小区,墙皮脱落,露出斑驳的红砖,楼层没有电梯,个别转角的声控灯还失灵。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601门口,秦墨羽掏出钥匙开门,“十年前老房子拆迁,分了两套,一套奶奶住,一套给了我们家。”
房间是一室两厅,不算宽敞,但一家三口居住将将够。
门口,言如意换了拖鞋,家里养了一只德牧,摇头摆尾地蹭在言如意腿边,一点也不认生。
“小黑,小黑……哈哈……”木木抱着德牧的脖子揉着,欢笑着,言如意却注意到,这只德牧的脖子上套着玉牌。
她对玉的研究不深,但空闲的时候会看一些五花八门的文章,狗狗的玉牌颜色较深,类比翡翠,价值不菲的样子。
“我爸不在,估计又出去打牌了,你就当是自己家。”秦墨羽进进出出的放置购买的东西,言如意发现了茶几隔层放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几枚“灰头土脸”的石头。
“后来,奶奶说让我去接你回来,到了老城区,得知你早就不在那了,咱也没能力去追查……”
表姐的叙旧完全勾不起言如意的情绪,当年,父母惨死,一个亲朋好友都不在,人生最痛苦的时候家人不在,那还算什么家人?
“如意,中午想吃点什么?”
秦墨羽话特别多,言如意摸了摸木木的脑袋瓜,又捏了捏德牧的耳朵,“表姐,别忙活了,我不吃。”
“啊?”秦墨羽系着围裙,两手湿漉漉地从厨房里踏出半步,“不……不吃了?”
“嗯。”
没有过多的寒暄,言如意出了门,“砰”地一声,没了身影。
秦墨羽诧异了半晌,小时候言如意不是个阴沉的人,挺活泼开朗的,现在安静得过分。
走下楼梯,言如意站在阳光下,影子就在脚跟处。
正值中午,不想回公司,去哪里好?
——
梦帆,总裁办靠窗的沙发旁,男人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享用午餐。
“叮咚。”
手机响起,头像是一只小猫咪。
嗯?
他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江先生,下午有空吗?”
这丫头!
男人刻意等待了十秒,点开对话框,指尖触在输入法界面,批改文件下笔如有神助的他,半分钟没打出一个字。
“九爷,两点的会议已经筹备好,还有视察的事,已经通知了工厂管理人。”
江酒丞落下指尖,“哒哒哒”三个拼音字母,打出了个“有”字。
“九爷?”
林文雅亲眼看着男人眸子神采飞扬,唇角浮着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不解,什么事能让江九爷心花怒放?
“下午的会议全部推掉。”男人站起身,饭还没吃两口,埋头输入文字,“你在哪?”
——
言如意在小区楼下的树荫下等着,头发花白的老者从身边走过,打着电话大言不惭,“老于啊,你放心,我的石头万里挑一,花了大价钱,别说翻十倍了,翻百倍都不在话下。”
言如意清透的眸子注视着老者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路道旁靠边的玛莎拉蒂响起了鸣笛。
来得挺快的。
言如意走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下。
“我很忙的,没有重要的事,耽误我时间,后果很严重。”男人微凉的凤眼深幽,低沉的声音有警告的嫌疑。
言如意看了看秦墨羽家的那栋楼,系着安全带,“我想去看奶奶。”
江酒丞薄唇翕张,想说什么没能说出口,车速飞驰,在言如意报告地址后,抵达了青龙寺。
青龙寺矗立在老城区一带,是一座庙宇,有专门供奉逝者的地方。
香灰的味道,言如意喜欢,比起鲜花还沁人心脾。
梵音阵阵,供奉台摆放着数不清的骨灰,每个骨灰盒子会缀着一条竹笺,竹笺刻着死者的名字。
言如意不去看,也能清楚地记得奶奶的骨灰摆在哪,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江酒丞取了三支香,点燃,作揖,插在大鼎里。
“九爷,你说人有前世今生吗?或者,轮回。”言如意注视着言奶奶的骨灰盒子,眸光黯然。
如果奶奶还在该多好,她现在自力更生了,能自己赚钱了,能买到营市口的叫花鸡给她老人家解馋了。
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江酒丞凝眉,“最重要的是当下。”
也对,展望未来会茫然,回顾过去会伤感。
“谢谢九爷能陪我来。”言如意退出庙门,斜阳已西下。
江酒丞的视野角度,小丫头站在晨钟旁,仰望天空,马尾垂到了尾巴骨的位置。
他抬了抬手,有种,从背后环住她的冲动。
“咚——“
僧人敲响了暮钟。
他锁紧眉心,抬起的手扶额,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自己回,我还有事。”
言如意摸不着头脑,九爷可能是闲的吧,她正好问,他有时间,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江酒丞长腿生风的身影消失在寺庙外,言如意回头深深地望了眼奶奶的骨灰,扯着嘴角笑开,“奶奶,恶人终究有恶报的对吧?”
——
言如意没有回家,她本以为厉晟弦离开后,日子还会一往如常,但没想到,清冷的家,形单影只,太难受。
沿着马路走走停停,一家酒吧,闪烁着霓虹灯。
她顿了顿,迈进了门。
“百利甜。”
坐在吧台的高脚凳,言如意点了杯酒,消磨时间。
奶色的酒放在面前,她端起杯子,耳边有女人谩骂,“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结束啦,懂吗?别再烦我,我家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嫁给二婚男的!”
言如意定睛看去,不仅发现了衣芸,还有低三下四挽留的徐怀远,“芸芸,之前不都好好的嘛?我知道,没能给你升职,你有意见,但我不没办法嘛?人事调动,得总监和人事部门同意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