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灼若有所感,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去。
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她的心痛吗?
痛!
痛的次数太多了,此刻,便再也不痛了。
经过今天这事,她心内对那人的所有幻想,都戛然而止。
他,一点都不配!
她,一点也不想再见他。
所谓的苦衷,不过也是娘亲骗她的把戏罢了。
言灼扭过头,再也不看那身影一眼,尽管她觉察到那身影刚刚似乎有些踉跄的样子,但她还是狠了狠心,让自己移开目光。
这不是她的爹爹,他只喜欢言芸儿,只维护言芸儿,对她言灼丝毫没有的关心,也没有丝毫的爱护。似乎,她言芸儿是花儿,她却是一颗草。尽管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她,自然不会也不该,对他有任何的责任心。
他不是喜欢言芸儿吗?
那便让言芸儿,爱他,照顾他吧。
他缺席她言灼的生命,那她言灼,自然也没必要强行介入他的生活。
言灼眸光冷了冷,变得沉静下来。
习过武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冬日的冰凉,从手部,直直冻到心中。
言灼嘴唇发紫,微微有些哆嗦。
星紫最先观察到了,便将手里早早准备好的暖炉,递到了小姐的手中。
暖炉将热源源不断地传给言灼,感受着这灼人的暖意,言灼微微一笑。
这世间,“情”字很珍贵。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亲情有了缺憾,那上天,也会相交换的,用友情、爱情来弥补她。
言灼笑了笑,眸子中如数九寒天冷冻的寒意,慢慢消融了些。
小姐……此刻心里应该好受多了吧。
星紫懂得灼的难过,也不想她那般难过。
两个丫鬟陪同着,言灼转身欲走。
“姐姐……”
一声甜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言灼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声喊,成功地让言灼的脚步顿了一顿。
“姐姐很伤心吧,毕竟爹爹可是一直都向着我呢,你,今日这事,还是爹爹帮我、解决的呢……“
言芸儿一副甜甜的笑意,远远看过去,似乎她是多么知礼、懂事的一个好孩子啊。
“哦,是吗?“
言灼扭过了身,将自己的眸子,对准了对面的眼睛。
那眼睛有些难看,眼底似乎有着无尽的黑暗和肮脏。
“自然,姐姐难道没看到吗?“
争夺父亲的宠爱,似乎是年纪很小的孩子做的事情,然而,言芸儿从小便有这一心结,此时有机会奚落言灼一番,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看到,只是看到父亲是非不分,对一个杀人凶手,幕后真凶百般包庇。“
言灼淡淡回应,面容并未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言芸儿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愣住,但还不等她想明白言灼的话,言灼脸上的表情就刺激到了她。
她瞬间变得极其不高兴,她叫住言灼,可不是为了让言灼来数落她一顿的,而是要看言灼笑话,要让她难过的,她此刻这副淡然的模样,可太讨厌了。
“姐姐莫不是对此极为在意,这才出于嫉妒抹黑我?“
言芸儿笑着问道。
“呵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言灼看了她一眼,迈起步子,向前走了两步。
这两步,带着习武之人长期修习的内力威势,直直地向言芸儿压倒而来。再加上她眼中的冰冷之意,言芸儿瞬间觉得血液冻结,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言灼启唇一笑,“妹妹,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对立吗?这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
这一句话似乎没头没尾,但她们两人都懂得。
言芸儿眼中闪过吃惊,她,她知道她对她有敌意!
言灼也第一时间读懂了她的意思,好心为她解释道:“我自然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
她神秘一笑,背转过了身,再次将言芸儿抛在了身后,“昨晚妹妹吓得面色惨白,叫的那么凄厉,可是真的让姐姐我心疼坏了……“
说着,言灼便带着星紫、青黛,迈着优雅的步伐,回自己的院中去了。
徒留言芸儿站在原地,嘴唇微张,一脸呆滞之相。
昨晚,面色惨白,叫声凄厉……!
昨天夜里的画面,在言灼的刻意提醒下,再次回放在她的脑海之中。
当时她刚刚睡着,迷迷糊糊之间,觉得似乎屋内有那些不对,便睁开了眼。
谁知,第一眼便看到了她,这一看,简直要让她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只见,思柳一身白日里的衣衫,样子,还是她临死前的样子。她面色惨白,眼睛凸的大大的,双眼还流着血泪,一动不动站在她的床脚处。
嘴里不断呢喃着,“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边说,还边伸手向她掐过来。
那手竟是越伸越长,竟然摸到了她的脖子,手极其冰凉,绝对是寒冰的那种凉,而她那时,竟是吓得丝毫也动弹不得。
少顷,她回过神来,又惊又惧,惊叫开来,脸也一瞬间变得惨白惨白。
言芸儿害怕极了,深更半夜,恶鬼索命,谁能救救她?
更何况,他们确是一个时辰前才将思柳弄死的,这会儿,思柳便来索命了……
言芸儿嘴唇发抖,一片乌紫之色,她赶紧将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有丫鬟闻声赶来,点上了灯,她才好受了许多,再一看,那人影也不见了。
问那丫鬟,她却说,从未看见过什么。
言芸儿,对思柳索命之说,深信不疑。
这时候,言灼却告诉她,昨晚她的样子……
什么意思,昨晚发生的一切,言灼都知道了吗?
她如何知道的?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更何况她们的院子距离的那么远,她也根本听不到她的尖叫。
那是为何?
当时她在场?要不她怎么知道,还将她的表情说的一模一样?
新一轮的惊惧和愤怒,再次席卷了言芸儿全身。
言灼……言灼……她……
那鬼竟是她扮演的?!
不是她扮演的,定是她身边的丫鬟扮演的!
言芸儿为自己被人戏弄,且还是言灼感到无比的气愤!她们当时应该就如看热闹般,目睹着她的丑态,言芸儿一想到这点,便有些受不了了,她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最最最重要的是,言芸儿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又发现了另一个真相。
言灼知道思柳死了!
且必然是她派人将尸体又放回了她院中!
这意味着,言灼在她后院之中发现了思柳的尸体。
这意味着,言灼知道她是凶手!
她真的惊讶了。
之前言灼说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一刻,她才倏然意识到,今日的种种,太子殿下早已知悉,言灼早已知悉,尽管父亲不清楚,但看他之前的问话,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
这意味着!
之前她所表演的,完全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尴尬、羞耻和难堪,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言芸儿这次是真的气极了,恨极了,恼极了,而这次,脸也红了起来。
原来,她就是个傻子,还把自己当聪明人。
言芸儿,本来像一只得胜了的公鸡,高昂着头顶的冠,等着别人的崇拜与赞扬,此时,便像一只丧家犬一般,垂头丧气,回去自己的院里去了。
她不愿见人,这全盘的失败,让她的自信心全盘崩塌,正好她被禁了足,这一切都给足了言芸儿足够的时间,让她仔细思考。
云京城之中又议论开了。
镇国公府的那点事,好似没有遮掩般,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太子的污名已经洗清了,反倒落了个大度贤能之名,甚至连带着大家对言灼的谩骂,都减轻了不少,有些人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感叹起这镇国公府的全城知名废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竟是突然文武双全了起来。
随后,便有人传奏着言灼之前围猎之时弹奏的惊鸿一曲,随着乐曲的流传开来,众人对言灼的态度,也由之前的鄙视,变成了欣赏的样子。
要不得说呢,这民众之心,最是简单。虽说是一会儿这般,一会儿那般,但你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不过都是如同傀儡般,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就如那墙头草,风一吹,便被风带走了。
别人说好,他们便兴奋鼓掌,群情激动,当真觉得好极了。
别人说不好,他们便开始嗤之以鼻,恨不得将那人那物骂死,此生再不复相见。
而隔几日,等这风变了,他们便又如同失忆般,无论之前做过什么,此刻便又是真情实感,难辨真假。
言灼笑了笑。
所以说,这旁人的眼光,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他们的眼光,不是标准,并不该是决定自我价值的基石。
他们,不过就是墙头草罢了。
这惊鸿一曲,想来,便是太子殿下散播出来的吧,毕竟他之前可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过这首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