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小的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向你禀报。”见卫离对自己视而不见,他身后的那人终于忍不住了。
卫离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发现你吗?为显你高明,我成全你还不好哇。”
“额……”身后那个满脸沮丧的垂下头。挠了找头后,似想到什么,又迅速打起精神:“少庄主,小的看到那个周世子去找小姐了……”
“不早说!”
那人话还未说话,卫离骤然转身,如美玉无瑕的面容不带什么表情,但一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眼内却蕴含着一丝怒意,盯着那人:“你除了是我的侍卫中最丑的,是不是还想成为我侍卫中最笨的啊?”
卫云一脸悲愤:“小的那里笨了?卫一都没有小的聪明。”
“少给我扯些有的没的,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你倒好,竟然知情不报。”卫离面沉如水,瞪着他道:“周羿何时去找的小姐?在什么地方,速速报来。”
先前卫离陪着周羿在庄内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会儿,周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其实,他从头到尾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而卫离也不待见他,只要一想到周羿又是给若雪送礼,又是来函,他就打心眼里瞧周羿各种不顺眼,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当然,来者是客,要揍也不会是在今日揍。
后来胡管家正好有急事来禀他,他便藉口有事要办,将周羿扔给其他人,自己走了。直到处理完公务,才觉得自己该尽地主之谊了。
“周世子偷偷摸摸,鬼头鬼脑的跟在小姐的后头,一路像在做贼一般。小的担心他对小姐不利,遂远远的缀在后面。”卫云知道自家少庄主不待见周世子,所以禀报的措词极尽诋毁和挖苦之能事,将周羿形容成一个猥琐鄙陋,彻头彻尾的小人形像。
“不过,小姐似乎发现了周世子,所以她带着丹楹在园子里尽捡人行稀少的小道走,没几下就将周世子甩开了。”
卫离听到这里,性感的薄唇弯成一道令人心动的弧度,周羿身手不凡,卫云跟的太近的话会被他发现,这个他倒是能理解。但是若雪能将周羿甩掉,他甚感欣慰。
卫云偷窥到少庄主脸上的冷意已消,换成了若隐若现的笑意,不由的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对于少庄主忽冷忽热,忽睛忽雨的性子,他早已适应了。但谁叫前段日子他一时不察,将少庄主扣压小姐的信函和私物的事,在小姐面前漏了口风。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结果可想而知,他又被喜欢公报私仇的少庄主记恨了,直接导致他在侍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卫云此人能一心二用,脑子里想着事情,嘴里却不忘禀报:“周世子追丢了小姐后,很奇怪的在园子里绕来绕去,后来就坐在石椅上不动了。小的见他半天不动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便来禀报少庄主了。”
“带路。”卫离倒也不跟他费话。
卫离在西边园子里找到周羿时,他正将手肘搁在石桌上,单手无聊地撑着脑袋,由于脸上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世子,你怎么来西院了?”
“这里风景独好。”周羿早就感觉有人来了,但他这人懒惯了,如果卫离不出声,他就会装做不知道。
卫离环顾西院,一样的亭台楼阁,假山叠翠,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看不出和别处有什么区别,于是言不由衷地道:“世了眼光独特。”
周羿默了默,突然平平淡淡地说:“其实是迷路了。”
“……”饶是卫离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听到他这个答案也不由的有些动容,这么大个人会迷路,太可怜了。他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问:“陪着你游园的那些人呢?”
周羿不吭声。
“那你的侍卫呢?”卫离记得他有一个喜欢整天得啵得啵,嘴皮子不停的侍卫,名字也好记――鹦鹆。
周羿语气平平地说:“扔了。”
“……”活该你迷路,自己是个路痴还敢扔掉侍卫,卫离一点都不同情他。
这都什么变态主子啊!一旁的卫云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因为八哥侍卫与他同病相怜,遇人不淑……
人要有比较才有幸福,卫离有八哥的惨状做对比,觉得自己很幸运,但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有禀报:“少庄主,小的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回禀。”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的话,现在说还来得及。”卫离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优雅斯文的,非常给自己侍卫面子,不像周羿,当着外人的面都说把自己的侍卫扔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周郡主带了个男丫鬟进桃花坞……”卫云边说边往后退,声音越来越小:“而那个男丫鬟是个采花贼不说,还是个汪洋大盗……”
“男丫鬟?”
“采花贼?”
前一句是懒得开口的周羿,后一句是面色骤寒的卫离,两人关注的重点不一样。
“卫云,你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投胎了。”卫离的声音轻轻的,听在卫云耳中却堪比催命的阎罗,他吓得抱头鼠窜,离开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轻功从来没有使得这么好过:“属下这就去保护小姐!”
……
白玉桥纯白如玉带,横跨在清澈的湖面上,桥上有雕刻精美的白玉栏杆,各种出神入化的祥兽和奇花异卉,花草翎毛,皆栩栩如生。
周瑶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白玉栏杆,看了一眼桥下缓缓流淌的湖水,身子不停的往后退,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灰败和恐惧:“凌若雪,你这贱人要做什么?”
“啪!”若雪毫不客气一挥手,又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嘴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你骂人,我就将你扔到茅房去。”
周瑶尖叫一声,连忙捂住另一边脸,这下子,她没法见人了,左脸右脸都是红肿的巴掌印。
“小姐,除了那个男扮女装的坏蛋,其他坏人都拖去桃花坞了,一个没拉下。”丹楹用手刀将周瑶的侍女杂婢和嬷嬷都劈晕过去,紫露便去唤了桃花坞里的粗使婆子来帮忙,将这些人全拖去桃花坞了。
若雪瞥着那个唯一被留下的高个子丫鬟,这个丫鬟是所有人中挣扎的最凶,嘴里骂的也最凶。若雪没有让丹楹打昏她,所以她虽然嘴角流着血,可还在叫骂不休。
思及紫露脸上的伤都是拜这个家伙所赐,若雪的眼里不由漫过几丝寒冷的锐光,偏头斜睨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周瑶,清冷的声音带着绝决的无情和狠厉:“周瑶,算你有种,居然敢用陌生的男子来充当丫鬟,这次,我让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瑶心虚的瞟了一眼高个子丫鬟,神情有些悻悻,却还嘴硬道:“你少污蔑我,什么男子不男子的,都是你在说,根本是子乌虚有的事!”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高个子丫鬟虽然是她找的一个小厮假扮的,可那小厮穿了女子的衣服,又经过精心的妆扮,再加上他有一副女子的好嗓音,几乎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是个男子,绝对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然而凌若雪却一口咬定这丫鬟是男的,不论她怎么狡辩也不管用。
“好,既然你说不是,那就好办。”若雪对丹楹道:“让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闭嘴,他要是敢再也声,就割了他的舌头。还有,郡主死活不承认他是个男的,既然如此,你便将郡主和他绑在一块儿吧,想必女的和女的绑在一起,也没什么。”
“你敢!”周瑶一听,顿时有些歇斯底里了,威胁的话语脱口而出:“凌若雪,我是端王府的郡主,你敢这样对我,我一定禀了皇上,抄你的家,灭你的族!”
她的声音高亢而尖刻,望着若雪的眼神喷射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毒,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所有的人都捧着她,对她毕恭毕敬,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可凌若雪不但开了先河打她耳光,还将她像个贱民一样的对待。
那种耻辱的感觉,比疼痛的感觉更让她难以忍受!
“等你能活下来再说这种大话吧。”若雪凉凉地回了她一句:“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让你活着。”
“你……”周瑶被她的话吓的不轻,身子摇摇欲坠,眼神闪过惊恐欲绝的光芒,但也只是一瞬,她笃定凌若雪根本不敢杀她:“你敢动我一根毫毛,端王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费话少说,动不动你,那是我说了算,由不得你叫嚣!”若雪上前一步,手一伸就抽掉她的绫罗腰带,然后抛给丹楹:“将她和她嘴里的女子绑在一起,谁敢反抗你就往死里揍,郡主也照打,打死了我负责。”
在丹楹欣喜的目光下,她又似是而非,似真非假地宣布:“我最近弄了一种药粉,堪比江湖武林的化尸粉,可以把骨头都化没了,所以……”
“所以我放心的打死人吧,你会替我毁尸灭迹的。”小孩欢快的将百般挣扎的郡主和小厮绑在一起,一面干活还一面接话。
“小姐……”紫露被她们两个胆大妄为的话吓了一跳。
“凌若雪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周瑶与小厮面对面被绑着,小厮早就被丹楹劈晕了,整个人倒在地上,周瑶被迫趴在他的身上。她又羞又愤,大家闺秀的气质荡然无存,开始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一个贱人一个贱婢,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啪啪!”若雪毫不介意将她打成猪头,伸手就给了她两掌:“想死你就再骂!”接着又拿出一包药粉,手一扬就要洒向她:“再叽叽歪歪试试?”
周瑶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肿的不能看了,嘴角破了,流着鲜红的血液,而那双原本妩媚漂亮的眼眸,现在成了一条细缝。
她仰着头,死死的瞪着若雪,嘴唇翕动不止,其实她并不怎么相信若雪手中的药粉就是化尸粉,那种玩意,她听都未听说过。但是她怕一开口,若雪又掴她耳光,还有就是她觉得若雪的样子不像作假,说不定她虽然没有化尸粉,却有别的什么歹毒的毒药呢……
周瑶越想越恐惧,她平素再怎么骄横,再怎么心高气傲,可一旦面对死亡,那种由心里衍生出来的恐惧还是令她胆寒。
若雪神情坦荡地迎着她的目光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轻轻地道:“我本来与你往日无怨,近日不无仇,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似乎一直和我过不去,甚至要诬蔑我偷窃。”
她的右手微微抬起,周瑶的眼前陡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一把冷芒闪耀的小巧匕首已横在她雪白纤细的脖子上,耳畔听到若雪淡淡地道:“郡主,是你逼我的,为了自保,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你……要杀……”周瑶的脸色僵硬无比,破碎的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郡主,不得不说,你真聪明。”若雪毫不吝啬的夸她。
“啊――不要――”周瑶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传出去老远。
……
卫离和周羿比卫云先到白玉桥一步。
还未到达,前面便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入目竟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桥上。卫离心中一紧,身形一晃便越过周羿:“都让开,发生何事了?”
桥上的人一听到少庄主的声音,立刻噤声不语,迅速散开到一旁垂手而立。
若雪正垂眸盯着桥面,听到卫离的声音,便抬头望去:“大哥你可来了,我正要差人去禀你。”
卫离见她凭栏而立,及腰的黑发随风扬起,素色裙裾飘飘若飞,看起来面色如常,安然无恙,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修长挺拔的身影瞬间落在她身旁,柔声低问:“你没事吧?”
然后,他的目光才放到桥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腥红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桥面上有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子压着另一名女子,两人衣衫不整,凌乱不堪。而上面那名女子似乎受了伤,鲜血正从她的脖子汩汩往下流,那浓腻腥臭的血液,全滴落在在下面女子的脸上……
那女子的脸被殷红的血水浇透了,眼睛上都糊着黏稠的血,整个脑袋也浸在血泊中,华贵的绫罗衣裙血淋淋的。
她的右手掌无力的摊开,手上同样鲜血淋漓。而她的手边,则有一根带血的赤金镶嵌彩色玉石的花钗。
红的刺眼的液体在白玉桥面上蜿蜒游走,仿制一条条赤红色的蛇,令人悚目惊心。
“这是……周郡主……”卫离仔细辩别了一番,凭服饰判断出被压的是周瑶,但眼前的情况太过诡谲,他也说的不太确定。
有人比他确定多了:“凌若雪,你又搞什么鬼,我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周羿的质问,若雪还未说话,随后而至的卫云却指着那个受伤的女子鬼吼鬼叫起来:“少庄主,世子,这就是那个男丫鬟,采花贼,还有汪洋大盗。”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卫云的话让众人皆惊。男的?采花贼?这还趴在郡主身上呢,是不是想采郡主的花?
两人这衣衫不整的,也不知采了多少?
众人顿时浮想联翩。
周羿倏地伸出一脚,将周瑶身上的采花贼踢的飞了出去:“我妹妹的丫鬟呢?为何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仿佛为了印证这男子不仅仅是个采花贼,还是个汪洋大盗外,他洒着血花飞出去的时候,凌乱的衣衫里掉出几件金灿灿,明晃晃的首饰和宝物。
“啊!”众人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们先扶郡主起来,拿件衣裳来给郡主遮着点。”若雪示意几个婆子,将神情呆滞又茫然的周瑶从血泊中扶了起来,见她衣不蔽体,又让人拿衣裳帮她裹上。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她迎着周羿讳莫如深的黑眸,沉着脸道:“郡主的丫鬟和婆子们也不知仗了谁的势,在我的桃花坞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不但将我的丫鬟打成重伤,还偷了我许多贵重首饰和宝物。我被逼无奈,只好命人将她们绑了。”
对站在一旁的俞妈妈道:“麻烦妈妈去一趟,让人将郡主的人送来给世子过目,看少了一个没有。”
“绑了都是轻的,就该全打死!”卫离闻言,寒着声音道:“狗仗人势的家伙,居然敢到卫家庄来撒野!若不打死以儆效尤,往后岂不是人人都当卫家是好欺负的?”
若雪垂下眸子,盯着绣鞋的精致鞋面,语气淡淡:“人家身后有尊贵不凡的郡主撑腰,自然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我在,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全都打死作数。”卫离以为她受了委屈,心疼的不得了,伸手抚了抚她光滑的青丝,声音宛若天籁般令人陶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霸气。
若雪抬起头,突然向他眨了眨眼睛。
卫离微微一怔,盯着她水晶般干净纯澈的墨瞳,美目浅眯。
“真是如此吗?”若雪的话,周羿半个字也不信。
满脸伤痕的紫露嘤嘤哭泣的上前:“世子若不相信,可以让人来验奴婢的伤……嘤嘤……奴婢脸上的伤除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谁打的奴婢,奴婢记得一清二楚……”
“周世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紫露是我的贴身丫鬟,被人打成这样,我都无地自容了。再说了,我好歹是卫家人,不顾着我自己,也要顾惜卫家的名声吧,凭什么要对一帮狗奴才忍气吞声?”
若雪的语气很不好,一双黑眸风云翻滚,对着周羿冷冷地道:“我倒要向世子请教一番,如何能将奴才调教的如此嚣张跋扈,目无王法!”
这话就有点重了,本来是奴才的事,提升了高度,拉到主子身上了。周羿只得沉默,事情没弄清楚以前,凌若雪说啥是啥,他无法反驳。
“若雪,你没事吧?”闻迅而来的风三娘扶着春香的手,急匆匆的奔过来,一眼看到白玉桥上的血流成河的光景,神色一惊,急忙去看若雪:“娘听说郡主的人去桃花坞闹事,有没有被吓到你?”
若雪心里很愧疚,忙扶住她:“我没事,就是紫露被人打了,伤的不轻。”
被人打到家里来了,这还了得!风三娘一听,蹦起老高,当场就要发作,金夫人恰好在丫鬟的掺扶下赶过来,一迭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卫离站到风三娘和若雪身边,神色淡然的望着周羿:“请世子移驾,卫离要替舍妹向世子讨一个公道。”
周羿看了自己满脸是血,呆呆木木的妹妹一眼,又看了看冷凝着一张脸的若雪,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到底谁替谁讨公道啊?卫离未免太偏听偏信了点,他那个妹妹是个好相与的吗?
说的好像谁都能欺负她一样,依周羿看,她不欺负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重回大厅。
“呜呜……呜呜……”周瑶从头到脚重新梳洗过了,也许是身上没有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许是看到了兄长和金夫人,感觉有了精神依靠。她的神情总算不再呆滞了,但也没有强到那里去,一个劲的扑在金夫人怀里哭泣。
“郡主,你先别哭啊,你这脸怎么回事?怎么肿成这样子了?还有那个男扮女装的丫鬟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金夫人劝了她快半个时辰了,心里有满肚子的话要问。
今日来卫家庄,说起来事出突然。因为陈知府的事,世子打算来卫家庄一趟,谁知郡主也吵着要来。郡主自己要来也就罢了,又撺掇着她也来,说是要姨母做陪。
金夫人想着左右没什么事,给郡主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便欣然应允了。没料到,在半路上,郡主央求她给若雪做媒。
郡主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喜欢卫离,想嫁卫离,她以为郡主是想拿若雪的亲事去讨好风三娘。这事虽然不容易达成,可郡主既然求到她头上来了,少不得要应下。
她勉为其难的答应去试试,谁知郡主又请她帮忙拖住风三娘和若雪,理由是她自己想和卫离单独相处一会儿,有些话要问卫离,不想被人打扰。
金夫人觉得这也非什么难事,便一口应承了。只是她很纳闷,郡主不是说去找卫离吗?怎么跑到若雪的桃花坞去了?
最让金夫人头疼的是,你去也就罢了,为什么带个男扮女装的丫鬟去人家小姐的院子?且这个家伙还是个采花大盗。
郡主,你存的什么心?是要坏你自己的名节,还是坏若雪的名节?叫人不想歪都难啦……
而且,金夫人望着跪在下面的十来个丫鬟婆子,这些人全是郡主带来的人,却个个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就连郑嬷嬷都一直扶着腰,满脸痛苦之色。
但是,她们被打成这样却是活该,跑到人家院子里,见了值钱的东西就往怀里揣,还敢大言不惭地嘲笑人家小姐不是卫家的亲生姑娘,只是个收养的……这样还不被揍,金夫人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不被揍了……
“呜呜……”周瑶对金夫人的话恍若未闻,哭了一会儿突然尖叫:“我耳朵里还有血……我不要……我脖子里还有血……我要香汤沐浴!我要泡花瓣澡……都是血,好脏!”
她反复嚷着要洗澡,郡主的威风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双手在身上拼命的搓,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身上的血污搓去。
“够了周瑶,冷静点。”周羿端坐在太师椅中,面具已经取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令天下众女子蒙羞的花容月貌。他的声音很平淡,可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雕花檀木茶几上一顿,浑身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周瑶怔了一怔,不敢嚷嚷了,可她的纤指却下意识的去挖耳朵,仿佛耳朵内真有血似的。
“郡主,你已经洗的很干净了,头发里的血渣洗去了,耳朵里的血垢也全都清洗出来了,不用再挖了。”若雪站在风三娘旁边,好心的规劝周瑶:“郡主不用觉得自个脏,因为那个胆敢侵犯郡主的采花贼,已经被郡主亲手杀死了。”
周瑶听到若雪的声音,整个人都骇得僵住了,葱白的玉手紧紧的抓住金夫人的手,几乎将金夫人的手指拧断。金夫人吃痛的皱起眉,伸出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
良久,周瑶抬起头来,脸上的红肿未消,眼睛依旧显得很小,嘴唇抖了抖:“……凌若雪,你少诬蔑我,那不是采花贼,这都是你……人不是我杀的,是……”
“哦,是我的错。”若雪不太有诚意的道着歉:“可能不是采花贼吧,因为他不但偷了我的东西,还偷了郡主的青玉鸾佩,听说这块玉佩是皇后娘娘赐给郡主的,何其珍贵,郡主错手杀了他也是有的。”
周瑶真要疯了,语无论次地喊:“我没杀,没杀……你歪曲事实,是你杀的……”
“周郡主,我们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请你不要血口喷人!”风三娘不高兴的打断她的话,义正言辞地道:“你固然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可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要承认,怎么能随意推到别人身上?那人明明是你杀的,你用赤金花钗刺破了他的喉咙,还不止刺了一下两下……”
她拉过若雪:“我们家的孩子胆子小的可怜,鸡都没杀过,莫说杀人了。妾身还要问郡主,您将一个男子扮成丫鬟,带到我女儿的院子是何意?高门大户的深宅内院,岂是陌生男子能随意进入的?还是说,端王府里一向是这样男女不分?随便哪个男子都可以登堂入室?”
冷着脸,生气的加重语气:“倘若是这样,改日我定要向端王妃请教一二。”
空气有些凝重,事关女子闺誉,谁也不敢轻慢。
周羿面无表情,垂眸轻啜一口茶水。
金夫人有心要帮着周瑶辩解两句,可又感觉自己的话语好苍白无力,因为她也不能解释郡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面对风三娘理直气壮的质问,周瑶就只有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份儿了――她带这个小厮来卫家,本来就没安好心,无非是想看能不能见机行事,趁若雪落单的时候,让这个小厮坏了她的名声。
谁知事得其反,这个小厮不但没起什么作用,反而连累到自己的闺誉。
她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但想到那个小厮已死,干脆就耍起赖来:“本郡主根本不知道丫鬟中有男子,我没有带他来,也不知道是谁想陷害我!”
卫离淡淡地道:“如今人也被郡主杀死了,死无对证,还不是郡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是我杀的!”见卫离也这样说,周瑶忍不住了,伸手指若雪尖叫:“是她刺的,是她刺的……”
“郡主请慎言。”卫离毫不客气的打断周瑶。
他就坐在风三娘的旁边,若雪离他很近,他不着痕迹地拉住若雪的手,顺势揉了揉,温柔地对若雪道:“你别把郡主的话放在心上,一般喝醉了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郡主只是想推卸责任,所以才胡乱攀扯。”
周羿闲闲地撑着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若有若无的扫过卫离和若雪。
周瑶见卫离不但不帮自己,还柔情万千对待若雪,强烈的妒忌充斥着她的内心,都快压抑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盯着若雪,有些失去理智地道:“凌若雪,你别得意,我要去告……”
“郡主,说话之前请三思,覆水难收。”若雪神色冷清迎着周瑶凶恶的目光,轻描淡写地道:“我被郡主冤枉了倒是无所谓,但是,郡主承受得起这个后果吗?”
说着话儿,她不知从哪摸出一片绿色的叶子,对着周瑶轻轻扬了扬:“郡主,如果你还要向我泼污水,我便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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