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眸中逐渐深沉,回想着马车上殷十三告诉自己的事情。
想必用不了多久,真凶倒底是谁就会浮出水面。
西施没回答灵娘的问题,抬腿就要转身回去。但刚想迈腿,又是双腿一软,失力地要倒在地上。
灵娘赶紧扶住,又对郑旦和席承礼貌地说:“我家姑娘身子急需休息,就不留两位了。”
郑旦和席承便担忧地让灵娘好生照顾好西施,见西施进屋了以后,他们才肯离去。
另一边,吴王从承恩殿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殿上,并让人把检查刺客尸体的仵作喊了上来。
仵作进殿后,神情严肃又忧虑地向吴王禀报到:“大王......这些刺客口中都含着朱丹,想必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且,奴才、奴才在一名刺客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仵作让随行的人用木盘呈上来一件物品。
那件物品十分神秘地用红布遮住,红布中间微微凸起,像是一个什么小物件。
仵作的手下将物件呈给吴王的随从,随从接过来,先自己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待看清里面是什么后,面色一变,一脸恐慌地看着吴王。
吴王一皱眉,直接伸手过去,将红布一把掀开。
木盘当中放着一枚木牌。木牌做工细致,质量上佳,正中间赫然写着一个“伍”字。
吴王神色一凛,大殿之上所有的人见状,皆是连忙跪下,噤若寒蝉。
从刺客身上搜出代表伍子胥伍相国身份的牌子,听闻,只要用这个牌子示人,就没人敢不听你的话。而这个牌子出现在刺客身上,是个人都会联想到......
不过半晌,吴王就已经调整过来,语气淡淡地对侍从说:“林轩,你去把伍相国请来。”
林轩立马正色跑了出去。
林轩出去后,吴王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虽吴王做出清闲样派,但仵作和伯嚭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直跪到膝盖酸麻也不敢做声。
等到伍子胥被林轩请进殿后,吴王才缓缓睁开眼睛。
伍子胥迈着大步进了内殿,边走边忧心地喊到:“大王!林轩说您今日遇刺了,老臣就说您别去......”
伍子胥跨入内殿,还未说完话,就被吴王冰冷的眼神给冻住。
伍子胥愣了一下后,连忙先跪下向吴王行了一礼。
吴王冷冰冰地看着地上的伍子胥,片刻后,沉声说道:“亚父觉得,寡人这个君王当的如何?”
伍子胥恭敬地回到:“大王文韬武略皆是一绝,一身王者霸气,只是大王心性善良,有些事显得太过仁慈了。”
吴王笑了一声,又问到:“所以,有些事、有些人你看不过眼,就要帮寡人解决了吗?”
伍子胥哑然,似乎并不知道吴王指的是什么。
一时间,殿上的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伯嚭眺起眼睛左瞅瞅、右望望,见时机合适,便直起身子劝到吴王:“大王切勿动怒,看相国大人的样子,应当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如让微臣先跟相国说一说今日之事。”
吴王冷着脸,没有做声。
伯嚭就当做吴王已经默许了,便对着伍子胥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跟伍子胥说了个清楚。
伍子胥越听越激动,听到最后直接打断了伯嚭的话,对着吴王情真意切地说:“大王!老臣断然不会做出此种心口不一之事啊,更不会罔顾大王的意愿,请大王明查!”
伯嚭顺势劝到:“是啊大王,若此事真的是伍相国所做,那他又怎么会把牌子留在现场,让矛头指向自己呢?”
伍子胥感激地看了伯嚭一眼,伯嚭看吴王脸色有所缓解,便又道:“不过伍相国没有保管好牌子,导致有心人利用,确实是影响不好。大王看在伍相国为您的事操劳的份上,就饶他这一回吧。”
吴王冷哼一声,道:“若非寡人无能,也用不着伍相国如此尽心,还不如早些退位让贤的好,你说是吧,伍相国?”
伯嚭和伍子胥两两相望,生怕说错一句话。在交换了下眼神后,伍子胥跪倒在地,道:“老臣年事已高,许多事情想帮助大王也已经力不从心,日后定然谦虚谨慎,不再出现这种错误。”
伯嚭赶忙说:“是呀大王,伍相国年事已高,不如让相国多休息,今日木牌被假造,明日若是虎符被假造了呢?依微臣看,虎符还是大王那些比较好些。”
伍子胥哑然地看着伯嚭,伯嚭却坦然地面对着他。
吴王换了个坐姿,轻声道:“今日刺杀事件,亚父嫌疑最大,但寡人不会相信。说起这个虎符,虎符从寡人继位时,先王就直接将虎符送到亚父手中,想必也是看重亚父的能力。如今因为一点疏漏就向亚父要回虎符,不免让亚父心中幽怨。”
伍子胥听到这里,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又是吴王的第二步棋,吴王想让自己让出兵权。
伍子胥心中暗想,大王到现在对自己已经走了两步棋。第一步,朝堂上对自己的千夫所指,是大王为了告诉所有人,他自己羽翼丰满,不让别人再听自己这个相国的话,而是服从君王的话。第二步棋,就是这场是真亦假的刺杀事件。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伪造的身份木牌,就打算将可以号令全军的虎符收回去。
所以,这场刺杀事件在伍子胥看来,很可能是吴王自导自演的。
虽看清了吴王的心理,但伍子胥还是只能妥协。
“老臣......年事已高,不再适合领军打仗。明日朝堂之上,定然将虎符奉还与大王。”伍子胥回到。
吴王听罢,这才用旁人注意不到的动静,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接着,朗声道:“寡人骁勇善战,亚父智慧无双,定然能早日称霸。”
伍子胥微笑着称“是”。
伯嚭见吴王面色终于轻松下来,便也喜笑颜开,眯着眼睛笑呵呵地对吴王说:“今日之事也算是因祸得福,让我王愈渐成熟,想必不多事,大王定能一展雄风,让各国俯首称臣!”
伯嚭的一席话夸的吴王心底一阵舒服,也就懒得再计较这件事倒底是不是伍子胥做的。反正吴王自己也看出来,伍子胥心底认定是自己贼喊捉贼,设计了一场刺杀计划,为的就是夺回兵权。
至于究竟是谁要来杀越姬,殷十三最后指的那个刺客身上有什么秘密,自己以后也一定会一桩桩、一件件都查清楚。
不过......殷十三死了,西施怎么办?
一想到此处,吴王的脑袋瞬间开始疼,自己想前朝之事都处理的游刃有余,但一想到西施的事,脑袋却愁得想炸了。
当初遇到殷十三,让薄情寡性的自己着实震撼了一把,世上竟然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那般田地。那是何等的深情与信仰啊......所以,自己耐着性子救了他,将他带回吴国培养重生,也日见被他的痴心感动。满心觉得,自己兄弟的心爱之人,一定要帮他追到手。
但如今,殷十三走了,将西施丢在这深宫之中。自己本就对女人没有太大兴趣,觉得她们都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虽感动于别人的故事,却依旧凉薄在自己心中。
吴王直着头、凝着眉头,越想越深,越想越头大,早已忘了伯嚭方才吹的彩虹屁。
伯嚭见吴王满脸忧郁,忧郁之上还夹杂着些许狂躁,还以为自己刚才的马屁拍错了地方,就赶忙和伍子胥一起告退了。
出了大殿,伯嚭擦了擦额头上的浅汗,嘟囔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啊,也不知道大王又在想些什么,还好我们跑得快。”
伍子胥瞥了一眼伯嚭,道:“太宰大人一张好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大王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伯嚭听出了伍子胥的言下之意,这是在阴阳怪气地说自己刚才鼓动他把虎符交出去。
只见伯嚭一脸苦笑,叹息着说:“我就知道我这是费力不讨好的活。明明是为了相国好,终究还是逃不了这一两句的怨怪。相国大人,你可一定要记得‘盛极则衰’这四个字啊。”
伍子胥缄口不语,朝着伯嚭行了个礼,转身自己走了。
大殿上,吴王还在紧蹙眉头思考着怎么处理西施的问题。
一直跪着的仵作见殿上没了其他人,就出声喊了声“大王”,这才将吴王的魂拉了回来。
仵作见吴王回了神,便继续说道:“大王,依您吩咐,奴才闻了那名刺客身上的味道,是苏合的味道。”
“苏合?”
“是的大王。苏合是种香料,有开窍辟秽,开郁豁痰,行气止痛的功效。对习武之人来说,是种很合适带在身上的香料,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松香味。”仵作细心地做了解释。
吴王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仵作还有没有别的发现,仵作摇了摇头,吴王便让他下去找些苏合香料送过来。
仵作应声而退。
苏合......
吴王心想,一定是殷十三跟苏合的气味有所渊源,才会特意指着那个人的。
看来,从苏合开始查起,才是最恰当的。
不过,目前最急需解决的,还是如何处理西施啊!
兄弟之爱定然不能亵渎,但将她送回越国却又怕自己照顾不到,若是将养在吴宫,又怕她一生拘束,真是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