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尔曼赶回商会所在地的时候，离老远就听见了各种诅咒与喝骂之声，期间夹杂着各种呻吟与惨呼。
他暗叫不妙，脚步再度加快了几分，只想着己方人少，可千万别吃什么亏才好。
然而当他转过街角，看见满眼的狼藉之时，禁不住目瞪口呆。
整条大街遍地都是打滚惨嚎的士兵，不过看甲胄样式，并非是甘南行省后勤部队的士兵。
默尔曼呆愣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紧走几步上前，拉住某个正坐在对手身上举拳痛殴的士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打起来了？索锡中校呐！”
那名士兵早就打红了眼，察觉到有人拉自己，以为是有人要趁其不备进行偷袭，当即回身来了个擒拿手。
好在默尔曼实力够强，这才没有被对方锁住臂膀，同时他也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禁不住叫道：“索锡中校？”
对方同样看清了他的容貌，眼中闪过清明之色，赶忙起身道：“哎呀呀！失误失误！我还以为是哪个狗杂碎想偷袭老子呐！”
默尔曼没有理会他口出无状，指着满地的狼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打起来了？”
索锡中校闻言拍了拍手，接着狠狠照着地上想要爬起来的士兵踩了两脚，愤愤不平的将事情讲了出来，其间不乏添油加醋之语。
当听说这些人是来强抢粮食的时候，默尔曼也不禁怒火中烧，向着地上想要再度爬起的士兵屁股上踹了几脚，直到对方不在挣扎方才罢休。
他朝对方身上啐了口唾沫，恨声说道：“瞎了他们的狗眼，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主意打到咱们头上。”
索锡中校见长官也是满面怒容，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位长官是个做事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的主。
若是自己或属下士兵为此受到惩罚，属实是不值得。
默尔曼自然不知道这位副手心中的想法，他望着狼藉的街道问道：“对方带头的人在哪里？”
他最在乎的还是这个，打架归打架，千万别闹出人命才好。
当然，就算闹出人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毕竟生活在混乱的北方大陆，生长在这混乱的年月，每天死个把人根本不叫事儿。
不过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死了什么大人物，比如霍恩比伯爵和汤普森伯爵这样的人。
索锡中校闻言靠近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带头叫嚣最狠的那个直接被我打晕了，另外那个被吓得抱头鼠窜。”
闻听此言，默尔曼额头陡然流下了汗来，涩声问道：“没出人命吧？”
不是他怕事儿，而是不想凭白摊上这样的大麻烦。
当街打死贵族，这事儿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足以掉脑袋的事情。
事情对错暂且不论，就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与权威这个理由，便足以将始作俑者送上绞刑架。
虽然默尔曼现在是甘南行省军方的中层干部，拥有不小的权利和不低的地位，但他依旧对贵族这个阶级有所忌惮。
这就好比暴发户遇
上了真正的富豪，本能的会觉得畏惧。
这种感觉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地位的提高而不断减弱，但默尔曼现在明显达不到那种地步。
索锡中校见长官露出担忧的模样，不禁得意笑道：“您请放心，我故意放他们离开了，要不是群龙无首，这些人岂会这么容易被咱们干趴下。”
默尔曼闻言诧异的看了眼这位下属，没想到对方憨直莽撞的外表下竟也暗藏心机。
不过他懒得理会这些，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儿就好。
至于地上被打的筋断骨折的贵族私兵，他选择直接无视。
兵痞！兵痞！
当兵的哪儿还没有些痞气，鱼肉乡里、打架斗殴是常事儿。
被人打的缺胳膊断腿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要么就怪瞎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回去找绷带捆吧捆吧，好了算命大，死了只能怪自己命薄。
正这样想着，远处忽然走来三个人。
领头的是分会主管埃文，他此时嘴角挂着几块淤青，鼻下鲜血横流，两个眼圈更是紫中发黑，本就因肥胖而显得狭长的双眼肿的几乎看不见了。
开打的时候他就站在队伍最前边，自然结结实实的享用了几通老拳，若非早年经商时学了身不错的武艺傍身，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埃文旁边随着位年约四旬的汉子，身后还跟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
四旬汉子名为胡德，跟索锡的地位相同，也是后勤第三团的副团长。
不过索锡是第二营营长，胡德第三营的营长，两人的官职、军衔、地位毫无差别。
然而两个营的组建时间相差半个多月，加上胡德的实力比索锡略低，两人入伍时间和年龄又差了些，因此平日默尔曼不在时，胡德便以索锡马首是瞻。
这次群殴虽说索锡是主谋，但没有他的鼎力支持，根本不可能完成以八百多人痛殴三千余人的壮举。
至于那名青年，他的身份在后勤第三团比较超然，说白了这家伙应该算是来镀金的。
提起名字，在亚瑟王国贵族圈也算小有名气，西德尼侯爵最喜欢的孙子——莱顿男爵。
自从克赖顿家族被拉下神坛，所有家族成员都变得低调了起来。
其实不低调也不行，领地和爵位全都被剥夺，他们想浪也浪不动。
加上平日得罪人不少，如今家道中落，自然是能不引起注意就不引起注意。
虽说雷纳德既往不咎，把西德尼侯爵的爵位降至伯爵留用，也不过是看在他曾主动投诚效忠的份上，能轻易给对方自然也能轻易收回。
西德尼伯爵深知这点，因此平日里低调的很，办事也尽心尽力。
雷纳德看在眼里，想着不能寒了对方的心，同时为拉拢这个尚算有几分本事的老东西，便把他这个最喜欢的孙子安排在了军中效力。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将其当做人质的想法。
总督大人的孙子自然不能安排到前线，否则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交代。
于是这位还算有几分本事、喝过几年墨水的莱顿男爵就被安排到了后勤部队，负责整理团内的资料和账目，同时任职后勤第三团第一营的代理营长，少校军衔。
默尔曼朝埃文主管迎了过去，瞧见对方并无大碍，不禁放宽了心，随即看向胡德。
埃文主管抹了把鼻血，笑道：“这次还多亏胡德中校极力护佑，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非得被这些兵痞拆烂了不可。”
胡德闻言摇头失笑，回头看向莱顿男爵：“要谢还得谢莱顿少校，他可是替您挨了不少拳脚。”
听到这话，莱顿原本高冷的脸上禁不住泛起尴尬之色。
说来也是可笑，堂堂传奇武者，面对群殴之时竟不知该如何还手，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好顿乱锤，最后方才爆发出来，掀翻了几十个敢对他下黑手的家伙。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脸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默尔曼没有在乎这些，点点头道：“大家没事儿就好，此事我会向总督大人如实禀报，同时秉明艾略特伯爵，向对方讨个公道。”
他内心清楚的很，凡是涉及到贵族的事情，尤其是牵扯到实权贵族，就不是他这个寻常校官可以解决的了。
莫说是他，就是利奥波特在此，恐怕也会觉得棘手。
默尔曼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先前爽快答应了艾略特伯爵购买粮食的诉求，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现在遇到这档子事儿，还与这批粮食有关，对方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
此时此刻，艾略特伯爵正在为此事发愁。
作为滂沱城临时的执政官，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几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因此默尔曼离开后没有两分钟，他就收到了治安厅传来的消息。
珍珠郡抗魔联盟的那群混蛋居然跟甘南行省的后勤兵打起来了？
治安厅的老爷们欺男霸女尚算在行，可让他们真干些实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眼见得数千人打群架，他们只敢远远的观望，随后跟街坊邻里打听了些小道消息，便急急向艾略特伯爵汇报来了。
治安厅的主官站在书桌前，战战兢兢的不敢吭声，虽说这件事儿与他无关，但下辖地面出了涉及数千人的斗殴事件，他怎么着也得担个失职失察之罪。
艾略特伯爵抬起头，正好看见对方唯唯诺诺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拍了下桌面，怒喝道：“几千人斗殴！事前你就没察觉到异常吗？”
来啦！治安厅主官暗自叫苦，他当时正在跟情妇滚床单，哪儿有心思管别的事情。
这真是：人在家中“做”，“锅”从天上来。
他嗫嚅半晌，却是没说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面对别的什么人，他还敢找些理由搪塞，可面前是杀伐果断的东部军区司令，国王陛下面前的红人，要是看自己不爽，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治安厅主官再三权衡，最终选择捏着鼻子认栽了。
不就是当出气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