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眼底满是绝望与愤恨,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不敢吭一声,捏紧的拳头最终还是垂在了身侧。他颓然的拜服于地,颤抖的身躯却像是突然间有了一搏之力,发了疯般跪坐起来不断的磕头!
“嘁,这老家伙是做戏给谁看?”穷奇小正太不屑的哼哼,这一家人坏透了!做父亲的百般想置蕤王府于死地,当女儿的又处处同主人过不去,稍微用点小手段就自己上钩把心里龌龊的想法说的一干二净。
曲君琰早就料到了宴会上的这一幕,只不过对象换了。从一开始,曲君琰交给金盈盈的任务便是伺机挑拨这些王公贵女们的情绪,在必要的时候使用药水。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又回到了她手里。也不知是该说运气好,还是因果循环呢……
她连日来蹲在藏书阁,闲来无事翻看了不少药剂典籍,一开始是打算对即将到来的炼药师专业做做准备,结果却让她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暗示药剂,这种药算不上是毒药,只是能够影响人的情绪,挖掘人内心的阴暗面,将努力克制的内心宣泄出来,稍微一点点小矛头都会在药剂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药的药效很短暂,且在发泄完情绪之后,只需要一定的刺激,便可以让药效立刻涣散,人也会立刻恢复清醒。
这宝贝是曲君琰按照书中批注记载,在藏宝阁的一个药剂箱内找到的,一箱子瓶瓶罐罐堪称阴人的利器,随便一瓶就够人喝一壶了。
只是高苓月虽然自诩天衣无缝,却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这瓶药剂是靠嗅觉发作的。早在开盖之时,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便注定了,高苓月亲手在自己体内种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加上曲君琰施展迷离诅咒术的催化,邪恶的种子顷刻间便开始生根发芽。内心的防线土崩瓦解,精神世界被心头的**所控制,坠入深渊便是迟早的事!
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与眼底的冷清并行于同一个世界,两种极端用时隐藏在一个人身上,是天使亦是恶魔!
她说过,敢打蕤王府主意的,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他可不是做戏,是打算最后搏一搏呢,困兽之斗罢了!”曲君琰眼眸里闪烁着残忍的笑意,纤长的玉指拂过酒杯。虎毒尚且不食子,左相可以为了太后顶替了这些罪名,可是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女死在自己面前。
酒杯落桌,左相沙哑的声音应声而起。
“求太后娘娘饶过苓月这一回,她下次绝对不敢了!”左相接连不断的磕头,额角已经磕出了血来,在光洁的大理石上留下涔涔血迹。
然而太后却根本不愿理会左相的求饶,“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拖下去拔掉舌头,既然丞相大人平日里舍不得教她规矩,那么只有哀家亲自动手,跟她好好讲讲舌头的用处了。”
高苓月还没从太后的话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那名男子一把拎了起来!
“太后娘娘!”一看到高苓月被拎起来,左相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你的好女儿以下犯上,污蔑哀家!哀家罚她你有意见?”太后冷笑一声看着左相,左相猛的一僵,张着的嘴巴不停的发颤隐约,可以听到牙齿撞击传来的声响。
“太后娘娘!我知错了!月儿真的知错了!”被拎起来的高苓月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然而她这会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听到太后姑姑对自己的惩罚,她只觉得手脚发寒,只能放声哀求。
“父亲救我……姑姑,月儿不想死……”和安郡主凄厉的哭喊声环绕在大殿,颤抖的音色充满了恐惧。
她知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她没有想到曲君琰居然抱了只神兽的大腿!就凭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就足够给那神兽杀死她的理由了……高苓月面如死灰,若是早知道如此,她肯定明白太后想要拉拢曲君琰的意图从何而来,也比当会极力求得她的原谅!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她不仅与曲君琰继续作对,而且竟将父亲对蕤王府的种种恶性当中揭示!高苓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方才就那样克制不住,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可惜她的哀求并没有搏得太后的怜悯,摆了摆手示意蒙面黑衣人将人带走。左相终于按耐不住了,跪在地上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哀嚎道:
“太后娘娘!是臣!都是老臣愧对先皇信任,公然残害异己!是臣因同王叔相、李尚书意见不合,一时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害其百余口性命!是臣对摄政王一家心生怨怼,处处刁难赶尽杀绝!不惜招兵买马与之较量!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信任,若不是苓月检举有功,只怕太后娘娘还被臣瞒在鼓里!陛下在上,罪臣高伍承罪不可恕,请您看在多年尽心辅佐的份上,只惩治臣一人,切莫牵连无辜啊!”
左相用沙哑的嗓音哀嚎的声泪俱下,虽然说的是在请求小帝君,却满眼哀求的看向太后,任由额角的血水滑过眼角。
“父亲……”高苓月难以置信的开口。
“你给我闭嘴。陛下,太后娘娘,罪臣甘愿伏法!”
太后这才缓缓的回到席位坐下,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她单手支着脑袋,看着跪在地上的左相眼中毫无怜悯,“既然丞相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和安郡主也算是检举有功,只不过这毒害贵宾的罪……”
故作愤怒的斥责了几句有负皇恩之类的话,太后便话锋一转看向曲君琰,眼里的心疼都能掐出水来。
曲君琰被那眼神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嘴角抽了抽,这人要是放现代,不得个奥斯卡小金人都白瞎了这身演技!
左相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连磕了几个头,手脚并用的爬到曲君琰脚下,颤颤巍巍道:“曲小姐,是老夫教女无方,险些害曲小姐身处险境,老夫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了。”
曲君琰不愿意多看他虚伪的演技,皮笑肉不笑的接受了左相的道歉。或许是不忍,左相与曲蕤同一般岁数,俩人在这朝堂上斗了半辈子,如今为了儿女债落得给她一个后辈磕头认罪的下场,实属令人唏嘘。
不过,曲君琰可不是那种随意心软之人。我为刀殂,便要斩草要除根,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别看他现在可以磕头赔罪,这种人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定会死死的咬下你一块肉。
人性,始终是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
“行了,将丞相压入大牢听候发落,寿宴的日子被弄的这般晦气。苓月你也先起来吧,今日功过相抵,我且不追究了,你好自为之。”
高苓月沉默了片刻,才道:“谢太后娘娘。”
她起身,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便再没有说过一个字。大理石地板上,殷红的血迹依旧鲜红,在满殿甜腻的酒香之中夹杂了一丝血腥味。
丝竹声响起,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太后脸上带着笑容,看向了一旁的曲君琰,“曲姑娘莫要因这等不开眼的扫了兴致,来,我敬你一杯。”
曲君琰淡淡的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之前我与曲姑娘的约定,还希望曲姑娘可以考虑考虑,同时更是希望曲姑娘莫要计较从前的种种不是,如有怠慢之处还望曲姑娘海涵。”太后像是完全不记得刚刚大殿中发生的事情一般,笑颜如花。
曲君琰自然知道太后的小算盘打的什么主意,不管她答不答应做这个皇后,太后都没有什么损失,同时还可以借次消除曲君琰与她的误会,一举两得。
不过,虽然对这个帝位不感兴趣,却也并不打算过多解释,“我自会好好斟酌。”
太后笑了,她就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哪个女子抵得住权利和荣华的双重诱惑。小帝君对于她来说只是一枚尚且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她可不关心曲君琰名声如何,只要能用这些筹码达成她的目的就足够了。
太后带着一脸慈爱的笑意,看了看小帝君道:“想来曲姑娘这般年纪,也不喜这宫宴的沉闷,卓儿你不是早就倾心曲姑娘的芳容嘛,定要好生招待曲姑娘才是呀!这歌舞只怕是她不喜欢的,你带她刚好去御花园中逛一逛,今年刚刚有新培育出的依兰花。”
太后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宫宴之中的人都愣了好一会儿,先是曲君琰拒绝了陛下的邀请,现在怎地太后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出让陛下带曲君琰去御花园中逛逛?
小帝君怯生生的看向曲君琰,出乎意料的是曲君琰竟然没有拒绝,而是起身微微向曲蕤拘礼,点了点头同意了太后的提议。宫宴之中的朝官们对于太后这一做法各怀心事,唯有西侧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子暗暗羡慕着太后娘娘对曲君琰的“偏爱”。
帝君的寿宴,竟然还会担心她这么个宾客是否无聊,还让身为寿宴主人的小帝君陪同曲君琰四处逛逛,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小帝君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害羞的红了脸,扭扭捏捏的领着曲君琰出了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