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的话便是代表了慕亦寒的意志,这一下,又有谁敢再上前一步,定下这“篡越”之名?
马车中人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只好冷冷地发了命令,“卷儿,放开她,你我犯不着同这样低贱的无赖一般计较。”
顿了一顿,她又加重了语气警告道:“只是倘若有下一次,本公主可不会轻饶了你。”
叶芸儿挑眉,“公主放心,倘若民女再一次以为你是从前那个不顾身份体面与我们平民百姓厮混在一起的不伦不类的公主殿下,被你的表面功夫迷惑识不破你的卑劣真心的话,那么我自个儿也不会轻饶了我自己。”
丢下这些夹枪带棒饱含讽刺的话,叶芸儿才不管马车里的人是否被气疯了,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似有意要气一气延曦公主似的,叶芸儿径直入了慕亦寒的马车,打算跟他同车而行。
延曦公主也的确被她气得够呛,恨不得过去硬生生拆散了他们才好,可她知如此冲动行事,只会让慕亦寒厌恶自己而已,是以强吞下一口恶气,只静待着时机成熟再下手为强。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军围绕着一行马车亦步亦趋地向南行进。
没离开京城多久,后面又有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地追赶上来,却是皇甫景带着几名烬国侍卫前来。
到得跟前,他下了马车,寻到延曦公主这里,向着里面拱礼说道:“公主殿下,微臣思前想后,还是决心同殿下你一同去往西南。毕竟王上命微臣对殿下尽心守护,直到殿下寻得佳偶被皇上指婚过后,再回国即可。既然和亲之事还没有办妥,那么微臣便没有回国的可能,也唯有紧随殿下护殿下一路平安罢了。”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淡,隐隐透出皇甫景对延曦公主这个先斩后奏的决定并不苟同,甚至夹杂着嘲讽不屑之意。
延曦公主哪里又会察觉不出他的心思?她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此去西南,有没有皇甫大人你在身旁都无妨,若皇甫大人你并非真心守护我,就只管回去享你的荣华富贵便是。”
见延曦公主依旧是这样任性而为,皇甫景叹了一口气,只好佯装一腔热血饱含真诚地道:“公主何以如此误解微臣?微臣又怎敢不对公主殿下你忠心耿耿,赴汤蹈火,为公主马首是瞻?殿下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忠心可鉴,还望殿下莫要猜疑。”
延曦公主重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皇甫景只好退避到一旁,回去他的马车里紧紧尾随在延曦公主后面。
转眼间到了傍晚,一行人在官道旁边的驿站歇宿。
兵士们在周边旷野上扎帐篷驻扎,马车上的人则进了驿站,定了房间入住。
说巧不巧,房间只剩下了寥寥几间,远不够几个人分别入住。
慕亦寒的房间自是没人敢侵占的,两名武将则甘愿同居一室。延曦公主自恃清高,独自占了好大一间套房。
只剩下了一间客房,皇甫景有意将其让给叶芸儿。
延曦公主见了,走过来嗤之以鼻地道:“皇甫大人,你贵为国公,岂能将自己的居室让给区区一个贫贱的平民?如此也太自贬我烬国的脸面了吧?!”
皇甫景见延曦公主下了死命令,虽生出退缩之意,却又不忍放过这个讨好叶芸儿的机会,又不免追加了一句,“可是公主,军中就只有你和叶姑娘两名女子,若是房间都被我们挤占了,叶姑娘又该去哪里落宿呢?总不能叫她也跟那上百军士拥挤在一处吧?”
延曦公主脸色不变,依旧鄙夷不屑地道:“她不过是一贱民,又如何能与本公主相提并论?若要拿她做比,也该同本公主的侍女一起比较才是,卷儿她们既然也在外面帐篷中歇息,她又如何不能呢?”
这番话无疑是有意羞辱叶芸儿。
皇甫景知违逆延曦公主不得,只好无奈地闭口不言。
叶芸儿虽不想出去外面挤在一群男人中间住帐篷,却也不得不挺直了背脊,浑不在意似的,云淡风轻地道:“公主说的没错,我打小就野惯了,最喜欢视野开阔的地儿。以天为被,以地为枕,岂不乐哉?”
她强颜欢笑地说着,便真的要下去住帐篷去。
延曦公主勾唇冷笑,眸间的得意之色再明显不过。
却听旁边一扇门豁然敞开,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贯穿过每一个人的耳膜。
“谁说没有空着的地儿了?本王的卧榻还空着半截呢?”
众人愕然相顾,却见慕亦寒风流倜傥的颀长身姿,正倚靠在门边,风华夺目,俊逸得叫人移不开眼目。
叶芸儿顿住脚步,瞠目结舌。
他的意思是,要把空着的一半卧榻让给她吗?
可这表白得也太……露骨了吧?
“额……”她正犹豫着应当怎样回绝时,却听延曦公主出其不意地抢先说道:“四王爷肯与属下同榻而居,果真是体恤下士,令人敬佩呢。”
说过这句让人哭笑不得匪夷所思的话后,她又强咽怒气,明眸善睐地道:“既然四王爷都有如此高的觉悟素养,奴家又如何肯自视甚高不肯纡尊降贵一些,与平民军士们打成一片呢?皇甫大人,你适才不是想把自己的客房让给叶姑娘吗?如此也好,你自己则去军士帐篷里休息吧。”
皇甫景哪里不知,延曦公主这番变脸,只是为了迎合慕亦寒,更看不得他二人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若是因她自己的缘故,而促成了慕亦寒跟叶芸儿两人,她不悔掉肠子才怪。
而他只猜对了一半。
延曦公主眼睁睁看着叶芸儿去了皇甫景的客房,眸光中划过一抹阴鸷。
因嫉恨如蝼蚁肆无忌惮地噬咬着她,实在使她太过煎熬,她不得不决定将自己先前的规划提前施展。
叶芸儿心下嗤笑,她几乎认定了慕亦寒之所以说出那样叫人浮想联翩又赧颜羞涩的话,无疑是为了激一激延曦公主,叫她不得不妥协。
却想不到,延曦公主会妥协得这样快,几乎没有任何的缓冲。
虽说隐隐的,她觉得这颇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怎样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只以为是自己的妄想多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