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只好重新站好,王希之有点后悔出门没带耳机,教授总算是不碰耳机了,但现在也需要缄默。
天台的门骤然打开,枪声由远及近,弹尽粮绝,走投无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为了活下去,躲入了楼内,为了再活久一点,上了顶楼,可是除非他跳下去,他无路可走了。
王希之骤然站直,皱紧眉头,教授把她拉进来一点,亲吻她的脸颊。
有人啊!你干什么!
她的眼神大概在控诉这个。
可她看见了教授温和的目光,他好像释然了什么,注视着无与伦比的至宝。
她。
王不知所措,羞愤变成了愕然,教授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这样就结束了。”
“你无处可逃了。”外面响起了别人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是帕瓦罗蒂的声音。
“我的老朋友这么认真吗?”亚克哈哈大笑,“我以为他会亲自来的。”
帕瓦罗蒂一直没开枪,他后面又上来了一些人。
如果女士出去的话,就会看到亚克一身是伤。
可她现在正被老绅士困在怀里,溺毙在他的目光中,即使是帕瓦罗蒂和亚克,也只能让她分心片刻。
后面的那些人,就是被教授的酬劳引来的狼群了,帕瓦罗蒂作为代理人委托他们。
因为狼们在和亚克的交锋里,也有不少人送命,后面的几个人,大概都是结了合作关系的,当然这些滚刀肉之间又有怎样的算计和提防,就与他们无关了。
他们现在还没开枪,可是看着帕瓦罗蒂的面子上。
“他舍不得杀你,你就这样以为吧。”帕瓦罗蒂面无表情的说这话,“你做错了。”
“对,我失手了。”亚克还是笑,语调里也都是笑。“如果少一点大意,我应该成功了的。哪怕把她的脸按在地上的积水里淹死,也可以很高效。”
“帕瓦罗蒂,你不想的吧?”亚克问道。
“你依旧错了。”他把枪放下,“你有过不想吗?”
“那我也不会。”帕瓦罗蒂摇头。
“帕瓦罗蒂,在死人面前讨论对和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我真是要吐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我忍受不了了。”
虽然他活着,也不过这么一小会儿了,你不能指望帕瓦罗蒂心慈手软,他可能是在等他的“老朋友”一句话。
但按他对那个“老朋友”的了解,这句话应该在帕瓦罗蒂来之前就说过了,不该有任何转机。
枪声响了。
最近的达克蒙德,真是格外的不太平。
王希之猜到了会是和亚克有关的戏,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落幕。
他怎么会觉得......她看起来就那么情绪化吗?
“我哪里做错了吗?”教授没有看见她的愉悦,释然和轻松,一丝都没有。
“不,没有。”王希之和他的声音都很小,帕瓦罗蒂已经验完尸了,老爷并没说他要过来,他一直过问细节,也不像不想来的样子。
因为如果不想来,就是完全不在乎,更不会通过询问过程了解情况。
相反他应该是参与其中,才会想知道每一份脉络。
教授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亚克会到这里来,绝路有很多,为什么偏要选这里?
只要不断地驱赶猎物,在包围里留下看似活路的破绽,猎物自以为掏出了一个包围,只是陷入了下一个包围,再顺着别人的安排走下去。
就算明知这样不对,只要不想当场就死,总该试着去找出路才对。
万一成功了呢?
在东方,好像有一个成语是这么说的,围师必阙。
所以哪怕声音再小,留了心眼的老管家还是注意到了,狼群警惕彼此,在意着该有的酬劳,帕瓦罗蒂如约以现金结清,并贴心的把场地清空,让不该留下的人离开。
他们得到了约好的酬劳,之后是否满足,是否又要勾心斗角,暗中加害,天会晓得。
“我给您造成了困扰吗?”教授问道。“我以为您会开心的。”
教授可以看得出,她的确愤怒过,为了琼·路易斯,为了这个人的所谓游戏,尽管她后来没有太多的愤懑表现出来。
“死去的人不会复活,我不再困扰于他的‘游戏’,但我......我不该多开心,不该为这种事开心。”王希之抱紧他。“我该为了别的美好的事开心,也许是牵着别人的手,躲在别人的伞下。”
“但不是这个,哪怕我此刻开心,也只为了你,你明白吗?Lanchester,只为了你的眼神,只为了你保护了我。”
“我会开心的,现在就在开心,但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你。”
女士第一次主动踮起了脚,教授微微低头,在天台站久了,两个人的唇都有点冷,但他的心是火热的,古龙水的气息还是染着温暖,冲散雨后微凉清新的空气。
在开阔的这里,在浩渺的天穹下,血腥味没法被任何人闻到,它太微弱了。
古龙水的味道也该是这样,和微风相比,它消逝得很快,温度也会不复存在。
但在它消逝之前,在它凉下来之前,女士先抓住了它,在它散开之前。
“您感觉起来的确很开心。”教授和她分开,嗓音低沉。
的确,这么主动,难得热情,爱不释手。
这样仍不足够。
这样的开心还掺有杂质。
他不想要这样的开心,他想要更平淡一点的,化入生活每一个细节里的开心。
也许只为了掌心相扣。
也许只为了清晨一吻。
也许只为了一句晚安。
为什么下雨好呢?
一是为了伞下的世界。
二是为了暴雨里的失而复得。
真正愤怒和想要报复的,原来是这个老绅士。
他在那个雨天差点失去最重要的女士。
于是他在这个雨天里把威胁她生命的恶兽解决掉。
“开心不一定是要笑出来的。”王希之这时没有害羞,还环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双眸。“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去哪里都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王希之松开手站好,还伸手去给他整理抱着抱着弄乱的衣服。
投桃报李,教授也伸手帮她。
她走出了角落,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剩下的血迹。
王只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没有快意没有释然,如果没有教授,她连现在在这里感想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个疯子有一句话是对的,和死人争论对与错,毫无意义。
而且对和错有时总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