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悠悠地醒转过来,觉得一边的面颊贴着冷冷的地面,猛地睁开了眼睛。
脑子里慢慢地开始清醒起来,自己明明是从铺子里出来往家里走,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然就晕了过去,醒来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她侧着蜷缩在地上,衣衫本来就穿得单薄,这冰冷坚硬的砖地磕得她全身酸痛。
庄善若想爬起来,可是上半身只动了一动,整个身子又颓然地倒下了――双手竟然被人用绳子缚了绑在身后,双足也被粗麻绳缚住了,她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赶紧翘起头打量起所在的地方来。
这是一间小小的卧房,算不上精致。青砖铺就的地面,一套简单的桌椅,面前就是一张大床,床上那猩红的锦被红得刺人的眼。庄善若略转了转头,门窗都是紧闭着的,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
她将两只手搓弄了一下,似乎这绳子缚得不算太紧。庄善若一边想着办法挣脱开绳子,一边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
她为什么被掳到这里来?是劫财还是劫色?是什么人主使?目的又是何在?
庄善若隐隐约约地觉得,许家的一系列的祸事,背后似乎有人在恶意地操纵,只是没想到这横祸竟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许家不见了她会怎么想?会有人来救她吗?
庄善若正在焦急,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这声响正渐渐地朝这个房间逼近。
庄善若来不及多想,只得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跳,闭上眼睛,按照原先的姿势重新躺好。
一阵门响,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嘶哑低沉的嗓音:“连舅爷,你走好。”
“唔。”又一个尖亮点的声音道,“罗老四,你干这事可算得上是顺手了。”
“哈哈,舅爷过奖了。”公鸭般的笑声。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醒?”
“大概我迷药放多了点,原怕是药劲不足。”
“这许家的丫头我还没见到过,竟然把我们郑爷都迷成了这个样子,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不过是那日在街上碰到这个丫头,颇有几分姿色,郑爷忍不住逗了她几句,摸了两把小腰,那丫头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竟然就敢拼了命地闹腾。要不是那日街上人多,又来了许家的伙计,我看郑爷当场就要将这丫头给办了。”
“郑爷阅人无数,能被郑爷看上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姿色。”
公鸭嗓尴尬地笑笑:“郑爷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要说真正的美人儿,哪里比得过我们太太?”
“郑爷”?看来他们的目标竟是许家玉。庄善若微微抖动眼皮,对面的床架上正镶着两块装饰用的铜镜,将那两人的样貌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
一个是大块头,留着连鬓胡子,四十上下,虽然是穿着一袭长衫但是却将长衫的下摆掖到了腰带上,露出里面的短打,整个人散发着腾腾的煞气,便是罗老四了。
另一个身量要矮一些,穿着也更讲究些,三十不到的年纪,面白无须,一双眼珠子像是游鱼一般转个不停,便是罗老四口中的连舅爷了。
“你们太太样貌在县城里她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是这性子怕是不讨喜,嫁过来都半年了,还老是这样别别扭扭的。”连舅爷点着头道,“她这性子在家也是这样,亏了郑爷有耐心。”
“那是,那是!”
连舅爷本是兴冲冲地朝庄善若方向过来,突然疑惑地停住了脚步,道:“罗老四,你今天这差事恐怕是办砸了。”
“这话怎么说?”罗老四扎了手道。
连舅爷也不说话,只是指着庄善若的后背给他看。
庄善若唯恐这个连舅爷看出什么端倪了,忙将眼睛闭好,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半晌罗老四道:“连舅爷,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你就直说吧。”
“许家丫头可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那是啊,郑爷就好这口,不是黄花闺女的沾都不沾。”
“那你看看,如果是许家那丫头的话怎么会梳了一个妇人的发式?”
“??可不是,倒是我疏忽了,我见她明明从许家铺子里出来,还拎了那个食盒,这身量样貌也都差不多。”罗老四说话间,蹲了下来,用一只粗糙的大手粗鲁地将庄善若的脸拨了过来。
“呦,你轻点。”
“嘿嘿,连舅爷倒是会怜香惜玉。”
庄善若忍住心里的厌恶,任凭罗老四将她的脸拨了过去,朝向门边。
只听得连舅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地赞道:“看这眉眼,这脸色,我只当迎春院里的嫣红有这等撩人姿色,没想到良家里面竟然也有这么娇艳的。”说罢,一只湿冷的手慢慢地从庄善若的脸上刮过。
庄善若忍了又忍,将心底一阵阵的恶心压抑下去,此时若是发作了,怕是更不好收拾了,倒是以静制动,等等再说。
“抓错了人,郑爷怪罪了下来那可如何是好?”罗老四急得直搓手。
“怕啥,这等绝色的美人,还怕郑爷不动心?”连舅爷淫笑了一声,道,“要是郑爷不喜,我倒没有什么黄花不黄花的禁忌,乐得给我消受一番。”
罗老四皱着眉道:“许家还有两个儿子,怕是他们媳妇吧。”
连舅爷的目光像毒蛇一般在庄善若的脸上纠缠,道:“定是那许大郎的媳妇,许二郎的媳妇我见过,标致还算得上,只是没这么绝色。”
“要不放了她,重新掳了许家丫头过来?”
“哎,罗老四,你跟郑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摸清郑爷的脾气啊?”连舅爷总算放开了庄善若,笑着对罗老四道,“这许家得罪了郑爷,郑爷自然有本事让许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过得不舒坦。”
“那这许家的媳妇?”
“你就放着,郑爷自会决断。”连舅爷想到什么,连笑几声道,“能给许家的傻子戴上一顶绿头巾,我想对郑爷来说,可比多睡一个黄花闺女更得趣得多了。”
罗老四也放了心,道:“?悖?衣蘩纤母尚┐只畹剐校?档酱?xr?男乃寄挠心憔艘?谛小?蠢词谴碛写碚辛恕!?p>“嘿,自然,这次我看你是蒙对了,就等着四爷的赏吧。”
罗老四喜道:“今后还得多靠舅爷提点着,太太的枕头风这么吹一吹,也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少揣摩点郑爷的心思。”
“那是,那是,倒是可惜了这个小娘子,许家傻子竟然有这艳福,真是暴殄天物了。”
两人互相吹捧着,自是开了门出去了。
庄善若等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她分明是落到了许家仇家的手里,他们原先的目标是许家玉,这罗老四只认得送饭的食盒,却不大认得人,天色又晚,倒是误抓了她过来。
这个罗老四不就那日在喜宴上带人闹事的罗老四吗?虽然没见过人,但那个声音,那个做派,庄善若自认错不了。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这个连舅爷张口闭口地称大郎为“傻子”,这事不是被许家瞒了下来,除了至亲,外人是从何而知?
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个所谓的郑爷在搞鬼,许家到底是结了什么恩怨,竟然招致毁人家业,淫人妻女之祸。
庄善若这样想来,心里更是如灼了火般的焦急,那两个人定是去叫了那郑爷过来。听他们话音,这个郑爷是有权有势无恶不作的淫贼,捋了她过来就是为了淫乐,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脱身。
庄善若赶忙半坐起来,扭转了头,看着被缚住的双手,使劲地上下搓动,一心要将那绳子挣脱。这绳子虽说缚得不紧,但一时也难挣脱。庄善若急得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了,手腕处更是被搓得通红。
正在绝望之际,突然啪嗒一声,绳子落了地。庄善若心中一喜,赶紧动手将脚上的绳子解开。
手脚被缚得久了,又在地上躺了许久,一时血脉麻痹,庄善若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连忙冲到门边摇了摇,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不甘心,又冲到窗前,同样也是开不了。这房间里除了这门窗便无别的出口了。
庄善若将这窗子又摇了摇,窗棂上糊着窗纱,有心在那窗上戳个洞看看,又怕外面有人守着,不敢造次。
庄善若退了回来,眼睛朝四处看着,想寻一样称手的东西防身。这室内却是除了桌椅大床,别的杂物一色都无。
庄善若又是心焦又是后悔,想起榆树庄里的那把匕首,竟然出嫁的时候没想到带出来,要不然这个时候也能派上用场。既然不能逃脱,也可以来个同归于尽。
正手足无措之时,门外又是传来了悠闲的脚步声,这脚步与原先的不同,怕是那姓郑的过来了。
庄善若一时无法可想,只得飞快地将绳子在手脚上做了个样子,又重新在地上躺好。
门被打开了,“嘿嘿”,有人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