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对吴静涵说:“要么咱们也去帮忙吧!”
说是帮忙,其实我此时满脑子疑惑不解:世界真有鬼?为啥会突然闹鬼呢?
夜幕时分,华灯初上。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都围在路中间,我先是看到周老汉和韩建立,又看到了李波和另外几个面熟的街坊。
他们站在两张桌子前,桌子上摆着几个盘子,苹果、香蕉、炸肉、鸡……
都是常见的贡品。
中间是个小香炉,三根香冒着烟。
三个老太太跪在贡品前,一边用木棍挑着燃烧的烧纸,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
原来已经开始了“发钱粮”。
我环视了人群一圈,看到了一个瘦高个身影,十分熟悉。
是大舅,他也来了!
赶紧过去打招呼,经历了几件事后,我已经感受到他对我并没恶意,也相信当年父亲的事不是他所为,但“大舅”二字,实在是喊不出口。
大舅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你在这里干啥?”
“帮忙啊!刚来,已经没忙可帮了。”
大舅点了点头,扭过头继续远远地看着三个老太太“发钱粮”,既没有过去,也不继续说话。
我只好没话找话:“怪事还真多,这两天村里真闹鬼啊!”
大舅没看我,而是微微点点头。
我有些自找没趣的感觉,可话已经开口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那他们这么做有用嘛?”
这次大舅摇了摇头。
“没用?”
“没用!”
我又气又急:“既然没用,你为啥……为啥不制止他们?”
大舅白了我一眼,冷冷道:“我暂时也没好办法!”
“啊!这……”
我竟然被噎得哑口无言。
“发钱粮”的仪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
完事后,周老汉叮嘱大家回去后,谁都不能出门。
我想叫韩建立回村支部大院睡觉,谁知这小子却说今晚要留在周老汉家,帮他收拾屋子。大晚上收拾啥屋子?我一愣,才看到这小子滴溜转的眼珠,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
瞟了一眼满脸清纯的周一诺,摆了摆手表示明白。
不过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从地下回来后,我还没机会和吴静涵独处过,身心都憋得慌。
牵起吴静涵的手,刚朝着村支部院子走了几步,又听到身后传来大舅低沉的声音:“早晨六点出发,还是在村口碰头,千万别迟到!”
等我转过身,大舅已经往回走去。
一夜很甜蜜,女人嘛!大都这样,人多的时候会矜持,至少会装一装,可没人的时候……吴静涵也不例外。
刚睡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听着像是在村支部院子门口,声音挺凄凉的,顿时我睡意全无,“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这个点谁在外面哭?难不成谁家两口子吵架,媳妇受了气,想找村里的干部评评理?这不对啊!不管是村支书,还是村长,晚上都住自己家里,来村支部大院也没用啊!
不行!得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忽然脑中电光一闪,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晚上村里闹鬼的事,顿时冷汗都出来了。
再听外面的哭声,飘飘忽忽的,与其说是真人在哭,倒不如说更像唱戏时假哭,仔细听,哭声中好像还参杂着喊叫声,好像是“冤枉啊!冤枉啊!”我越听心里越发毛,僵在了门口。
凭借着超常的听力,我能听得出,外面只有哭声,而没有脚步声,哭声一直在大门外飘来飘去,却始终没有进院子,这让我也松了口气。
想我刘鲁东招谁惹事了,昨晚在殡仪馆差点吓死,今晚又在东户村村支部遇到女鬼,不行!有时间一定得找高人看看,是不是“八字软”。
哭声断断续续的,吓得我没敢动,就这么静静听着,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后,哭声忽然消失了。
重新躺到床上,吴静涵满脸潮红,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早晨五点多,我轻轻穿上衣服,来到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了大舅的身影。
“昨晚我……我见鬼啦!”
来到大舅门前,我首先开口说。
“什么鬼?”大舅反问我。
“就是……就是村里说的白衣女鬼啊!”
大舅一声冷哼,直言道:“胡说八道!”
“真的!女鬼一直哭了五六分钟,飘来飘去的,很吓人啊!”
“鬼会哭?如果下次再听到,就出去看看,免得给我丢人现眼。”说完朝着河边走去。
这话啥意思?琢磨了一下没明白,只好先跟上大舅。
东方已经放白,村里的鸡叫声连成了片,清晨的气温有点冷,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看到四下无人,正好可以问问大舅关于老爸的事。
可看到大舅郎当着脸,实在发怵,开不了口。
快到河边时,我终于憋不住,开了口:“那年……那年我妈去世时,你们为啥不去送她最后一程?”
我这话说完,大舅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才开口:“很多事并非你想的那样,而且当时为了你,我们也不能去。”
“什么?”这话让我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啥叫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咋就不去还是为了我好呢?乱七八糟的,驴唇不对马嘴。
一愣神工夫,已经被大舅拉下十来米,我赶紧追了上去,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开,也倒是干脆了。
我提高了嗓门:“当年你们为什么反对我爸妈的婚事?尤其是我爸失踪后,依旧对我妈不管不问,难道……难道你们对她一点亲情都没有吗?”
大舅停下了,转身瞪了我一眼,冷冷道:“亲情?你懂什么是真正的亲情?刚才我已经说过,很多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我也急了:“那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你倒是说啊!”
一刹那,大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冰雪似乎融化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的温和。
“大外甥,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等时机到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说完再次大踏步朝着河边走去。
我直觉得一头雾水,不过此时此刻内心深处很激动,因为大舅终于有了解释,虽然他的话我完全没有听懂。
接下来一直到河边,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河边停着一艘小铁船,大舅钻进船舱,出来后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子。
“把裤子脱下来!”他把包扔给我后,轻声说道。
“啥?”我还没从刚才的困惑中走出来,听大舅这么一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把裤子脱下来,换上这件!”
我打开塑料袋,长呼了口气,看到包里四条黑色的裤子,还散发这一股怪味。
“为啥要换裤子?”瞅了两眼,这裤子又脏又臭,我实在不想穿。
大舅又恢复了固有的冰冷态度:“想活命就穿上,别问为什么。”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听他的吧!能感觉出,他对我绝对没有恶意,
扯出衣服,我才发现这是一件长袍,像是古代人穿得汉服或者道士袍,乌漆墨黑的,还有股特别的味道。
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不知道从哪捡的破衣服,能穿嘛?
俩人上了船,大舅拉起马达,船缓缓而行。
“没吃饭吧!”大舅双手掌舵,盯着河面。
“没呢!”我回道。
“船舱里有吃的,饿了自己去拿!”
这句话说的语气很柔和,但话说完后,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神情。
反复琢磨他刚才说的话的意。
反问我懂不懂亲情……这句话到底啥意思?又让我暂时什么都不问,说等时机到了他会告诉我一切。
他说的时机到底是啥意思?一切又是指的什么?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大舅之所以那样对待我们全家,并非没有亲情,而是不得已,甚至到现在为止,这个“不得已”还在继续。
这么分析,大舅内心一定有个巨大的不能说的秘密,甚至他处处表现得如此冷酷,也是为了掩饰这个秘密。
不知不觉,铁皮船行驶了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了高低不等的小山峰,大舅突然一转方向,铁皮船朝着黄河的一侧黄河支流驶去。
黄河作为中国第二长河,全长约5464公里,流域面积约752443平方公里,支流众多,光较大的就十三条,例如比较有名的山西境内的汾河,陕西、河北境内的无定河,陕西的洛河,而我们要去的“黄河鬼窟”所在的支流叫大汶河。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黄河鬼窟”,当地人都称之为“十三鬼窟”,因为这一段的河流经过一片山脉,河水从山脉的十三个洞穴里流过。
拐到支流上后,两岸都是青山翠绿,映得河面发暗,坐在船上往里看去,大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气势,感觉怪怪的。
“为啥一定得穿这件衣服呢?”
这时候我还是憋不住,开口问大舅。
“不是说了嘛!想活命就必须穿。”
我反驳道:“这是啥话嘛!总得有个具体原因吧!”
大舅沉默了十几秒钟后,才缓缓开口:“你是还不知道‘黄河鬼窟’的历史,如果知道后,就不会问这样的傻话了。”
“不就是黄河的一段支流嘛!还能有啥历史?”我不屑地回道。
“六十年前,这条河的上游曾有几个村子,是当地的抗日根据地,后来被鬼子屠了村,几个村子的所有人都被杀死在汾河河边上,尸体被扔进了河里。”
又是屠村!都过去了六七十年,现在听起来还让人这么震惊,当年鬼子们到底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可这和“黄河鬼窟”有啥关系?
“上千具尸体顺流而下,整个大汶河都变成了红色,谁知下游的人却没有看到一具!”
一下子我没听懂,反问道:“啥意思?尸体是不是沉到河底啦?”
大舅摇了摇头:“当时有人亲眼见过成片的尸体漂进了‘黄河鬼窟’,却没有一具出来。”
“啊!”我一惊,“是不是全都卡到里面了?”
大舅再次摇了摇头:“后来为这事,当地武装部队专门派人调查过,先后有三批人进过‘黄河鬼窟’,你猜结果怎样?”
我正听得入神,心悬到了嗓子眼,大舅却眯缝着眼反问我。
卧槽!我哪里知道。
见我摇头,大舅冷哼一声:“三批人一共四十几个,最后活着出来的不到十个,而且这几个人也全都疯了,到死都没有治好!”
我惊得目瞪口呆:“啊!怎么会这样?后来呢!”
大舅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后来背地里找来好几个阴阳先生,也是有进无出。”
听了这些话,我先是震惊,随后,后脑勺一阵发麻,才琢磨过味来,怒中心来,猛地就站了起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你为啥叫我去……不就是一条鱼嘛!干嘛非得抓呢!”
大舅白了我一眼:“这鱼必须抓!等抓住后,我就知道原因了!至于为什么叫你来,是因为只有你能抓住‘鬼鲶’”。
我直接急了,朝他大吼道:“这不扯嘛!我又不是专业捕鱼的,虽然在水利站上班,可水性也不怎么好啊!”
大舅依旧面无表情,低声反问我:“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七月七日七十七分出生吧?”
“你……你知道我的生日?”
大舅说出这话,让我很震惊,我的确是七月七日的生日。
“是啊!”我忙回道。
“那就对了!你属羊,又是纯阴之命,本应是天煞孤星,这种命格的人,十万个里找不出一个,就算有,也大都活不过十八岁。”
因为大舅声音低沉,我把天煞孤星听成了“天孤星”,心里还纳闷:天孤星不是花和尚鲁智深嘛!我啥时候成了鲁智深了?
大舅又说了一遍,我才听清楚。
“啥……啥叫天煞孤星?”
“煞孤星,北斗七星第四颗与第七颗连心的中垂线上,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同时这也是一种命格,有这种命格的人,俗称‘扫把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各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