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城城墙外的血红灯笼已经熄灭,除了城楼上加了不少巡兵之外,和此前并未多少变化,顾宁远远瞧着城门处站着的守卫,已经比之前多了一倍,想来是两界城也为了防止有人潜入,增加了卫兵。
顾宁瞧着瞧着又想起了师父,此前自己也是受师父之命,悄悄下山潜入赤云观,去探一探赤云观的底细,哪知道被赤云道人戏耍了一番,如今受公孙忆和赤云道人所托,前去忘川禁地给钟家人报信,如此一来自己避无可避的要穿过两界城,和此前不同的是,城门下忘川河两岸已经打了暗桩,想必是老头子来了之后,给城门处又加的防御,从水里潜入怕是不成,只得另想办法。
熬桀探查到顾宁的思绪,不禁笑道:“乖孙女,原来你还被那胖道士吓哭过,你咋不跟爷爷说,爷爷替你出口气。”
“都过去了,而且道长就是在逗我玩,没有想着真的伤害我,不然我早就没了,也就不会认识爷爷了,你要是真的替我好,你就好好的指导我武功。”
“这还有啥好说的,在没有找到肉身之前,我还得委屈我的乖孙女,既然在你身体里住着,当然得盼着你好,不然你若是没了,我也就没了,况且既然是你的爷爷,哪里有爷爷藏着掖着不教孙女的。”
顾宁听完开心不少,又问起熬桀:“熬爷爷,要是你想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穿过两界城,你会用什么方法?”
这个问题倒让熬桀犯了难,想了半天没法回答,倒不是没什么方法,只是六道行事之时从不留活口,即便是让人知道了,杀了便是,哪里会想这么多弯弯绕:“要是我的话,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说了等于白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那不就让人瞧见了,我还怎么送信?”
“瞧见了就杀了呗,一个瞧见就杀一个,两个瞧见就杀一双,反正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杀他们跟吃豆子也差不离。”熬桀说的轻描淡写,但顾宁肯定不会当真用这个法子。
“爷爷,你要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就别打扰我了,在这吹牛皮一个顶俩,让你给点好法子,半点用都没有。”顾宁噘着嘴生着闷气,与夜里潜入不同,夜幕掩盖下,出城很是方便,城内楼宇遍布,但凡找个高处借力,便可翻过墙头,但若是想从城外头到城里头,光是轻功顾宁就难以完成,更何况还得光天化日走到城墙下,除非城墙上的两界城巡兵全是瞎子。
感觉到顾宁的沮丧,龙雀使熬桀便不再嬉笑:“好孙女,你别生闷气啊,你既然不想杀人,爷爷就告诉你一个好法子,之前那屠魔天王带来的飞天木鸢,就可以飞过城楼,即便是被巡兵们发现,他们也奈何不了。”
顾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那你不早说,咱们过来空着两只手,哪里把木鸢带来了。而且我也不会用啊,你会吗?”
“我不会,而且我又没有肉身,就是想带也得看你啊。既然没带木鸢就没带吧,带了也用不好,到时候飞到半空摔下来更是糟糕,算了,爷爷就带你过去吧。你别控制你的身子,交给爷爷吧。”
顾宁噗嗤笑出声来,自打熬桀的元神暂住在自己身体里,顾宁不仅没觉得异样,反而多了不少欢乐,想到自己连操控自己的身子都得和别人换着来,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想到这里就觉得可乐。
熬桀哪里不知顾宁心头所想,顾宁开心自己自然也跟着乐,为了逗孙女开心,熬桀便有心卖弄起来,若是换做熬桀本尊,以他的龙雀真气,借狂风拔地而起,挟劲风呼啸穿城而去,怕是两界城的巡兵连熬桀的影子都看不见,都认为是刮了一股风而已。不过熬桀探了探顾宁的气海,便苦笑了一声,宁儿丫头哪里都好,又乖又善解人意,可就是一条,这武功实在是差的可以,以顾宁眼下的真气,即便是真气把控细致到分毫,估计也只能使出一次龙雀之翼,而且能撑多长时间,飞起来之后能飞到哪里都是未知,若是直接过了两界城,飞到忘川禁地还则罢了,若是飞了一半掉下去,即便是不摔死,被两界城的人发现了,也毫无还手之力。
想来想去,用龙雀之翼飞过去的法子不太保险,熬桀便没再去尝试,不过这让熬桀有些郁闷,之前夺舍裴书白,那小子肚子里头混沌舍利的真气,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比之前是家财万贯,花起来自然是不心疼不眨眼,如今在顾宁这里,那可是个十足十的贫困户,花一点儿都得肉疼,恨不得一点儿真气都得做两瓣使。
顾宁岂能不知熬桀心里头的这点无奈,顿时觉得自己没用,熬桀赶紧劝慰起顾宁:“好孙女,爷爷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谁也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绝世武林高手,那都是后天的修炼和机缘罢了,爷爷若不是跟了灭轮回,也学不会龙雀神功不是?你跟了那什么陆凌雪,从你记下的武功招数,爷爷知道那丫头武功不弱,你就好好修炼,不愁不比她强。”
顾宁嗯了一声,才跟熬桀道:“师祖不是丫头,你别再喊她丫头了。”
“好好好,不喊不喊,喊你师祖总行了吧?咱们言归正传,眼前这城门楼倒不是问题,我用一点点儿真气,使出一小股旋风,你身子本就轻盈,吹过城墙也不是大事,等过了墙咱们再想法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哪里有主意,单凭爷爷做主吧。”
这爷孙俩对话半天,身子却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静静的躲在石头后面瞧着两界城,只等城楼上的巡兵转身,顾宁瞅准机会,右手轻轻一抬,一个巴掌大的风旋出现在手心,顾宁顺势将风旋往前一抛,那风旋瞬间凝成细细一柳,顾宁蹬步而上,风旋呼的一声将顾宁身子带起,只觉一阵目眩,再落地时已经在城内墙下,四周一瞧并无异状,赶紧闪身进了一间空屋,顺着缝隙往城墙上瞧,那上头巡兵兀自来回踱步,丝毫未察觉到有任何异状。
顾宁赞道:“爷爷,你太厉害了,他们都没瞧见我们。”
熬桀听顾宁夸赞,自然是心头狂喜,又查探了顾宁气海里的真气,这一下用掉了一半,又不禁咂舌:“这有何难,这叫真气舍不得用,若是给我敞开了耍,别说把你送进忘川禁地,就是把两界城这城门楼子掀个屁股朝上,都办的到。”
“净吹牛。”当初熬桀夺舍裴书白,在忘川禁地中用龙雀之翼阻击异兽大潮时,顾宁并未亲眼得见,所以觉得熬桀说的话多少有些水分,熬桀这下并没有和顾宁斗嘴,而是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声响。
“现在怎么办?往前边去,好像就是两界城巡兵的营帐,那里应该全部都是人,咱们就这么走过去吗?”
“走过去当然不成,既然是营帐,咱们过去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嘛,你之前说城那边有不少忘川抓来的苦力在劳作,咱们去那里瞧瞧,看看能不能趁着乱脱身。”
顾宁第一次进两界城的时候,便听石头说起过,石头在被三屠抓了做壮丁时,便是要求在两界城中修黄泉路,当时顾宁一行人从忘川河底潜入,出水时便离黄泉路不远,那里一片喧闹,石头便说是忘川百姓修路的声音,之前为了救治裴书白,众人便没往黄泉路那边瞧,所以顾宁对两界城中的这条黄泉路,心里头还是有些好奇,眼下营帐这边没法再向前,从黄泉路这头绕行,也算是一种尝试。
虽然孜身一人,但是有熬桀在身体里,顾宁壮了不少胆气,潜入两界城心里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熬桀觉察到顾宁心里的变化,也乐于陪着顾宁,享受这种陪伴的乐趣。
顾宁身子轻便闪躲腾挪,不多时便绕到了两界城的右城,这里和满是营帐的左城不同,右城一片杂乱,到处都是堆放的奈落石,不少年轻劳力戴着脚镣,用手里的铁镐敲砸奈落石,顾宁知道这奈落石无比坚硬,寻常人只靠一膀子力气,哪里能敲碎这些,所以几个人一起敲一块石头的场景,这里到处都是,在这些胡乱堆放的奈落石中间,有一条漆黑无比的大道,那黑色十分浓郁,往里头瞧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除了带着脚铐的苦力,人群中还穿插这手持长剑皮鞭的两界城巡兵,这些巡兵一个个目露凶光,但凡有人手脚慢了,皮鞭当即落下,免不了又是皮开肉绽。
于是乎这里除了乒铃乓啷的敲击声,还夹杂着抽动皮鞭的声响,随着皮鞭响动,少不了一声声痛苦的哀嚎,自然也少不了两界城巡兵的辱骂之声。
放眼望去,整个右城虽无高楼可以藏身,但一片片杂乱堆放的奈落石,倒成了藏身的好地方。
顾宁悄悄进了右城,在最近的一处奈落石石堆后藏住身子,四周一瞧,这场中至少有百名两界城巡兵,他们四散开来,在众苦力周围巡查。顾宁瞧了好一会儿,这边一个巡兵刚转过头,那边的巡兵就转过来,东边的刚愣神,西边的就瞄向这边,巡兵实在太多,哪里会有这么巧合,所有人都没看向这里。几次顾宁都跃跃欲试,但刚准备从石头后探头,便有人瞧向这边,于是只好作罢。
从第一个石堆到第二个石堆,已然如此烦神,再往前至少有几十个石堆,如此一来根本不可能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穿行黄泉路。
“宁儿,咱们就在这等到天黑如何?等到天黑了,咱们趁着夜色穿城,估计会安全些。”
“爷爷,过了今天,就还剩下五天了,早一点把消息送进忘川禁地,钟家就早一点做准备,要是躲到晚上,今天有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顾宁如此一说,熬桀哪能不知顾宁心中打算,只好言道:“好,既然如此,那爷爷就拼上一拼,用你剩下的真气再用一次龙雀之翼,只不过以我的估算,咱们能冲到那个位置。”说完用手一指,顾宁瞧见那里虽然已经靠近忘川禁地外的奈落墙,但那里却有巡兵。
“那里有人,咱们落地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爷爷想说,能不能杀一两个人?”熬桀知道顾宁八成不同意,但是还是说了出口,只不过声音很小,生怕顾宁听了不开心。
果然如熬桀所料,熬桀的想法刚一传到顾宁那里,顾宁便直接了当的说不行,先不说两界城巡兵作恶多端,实该有此惩戒,但那些忘川苦工太过可怜,被抓来干活不说,仅仅是因为瞧见了顾宁,就要有此厄运,顾宁是说什么都不会去伤害他们的。
“那打昏他们呢?”
“打昏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不愿意待到天黑,乖孙女,你可要难为死爷爷了。”
顾宁一听熬桀抱怨,心里也是内疚不已,不知不觉中,自己真的把熬桀当成亲近的长辈,人常说人最容易埋怨的、冲撞的,就是最新近的人,最容易伤害的,往往也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顾宁知道熬桀武功深不可测,所以不自觉得就会认为熬桀有法子带自己轻而易举的穿过两界城,当熬桀没法子的时候,顾宁难免会有些抱怨。
熬桀哪里会让顾宁难过,便正了正神色:“乖宁儿你别难过,爷爷有个法子,既能通过这里,又不伤忘川这些苦工,只不过得让这些巡兵受些苦楚,这样行吗?”。
顾宁这才点点头同意。
这爷孙俩不再交谈,伸出两指,轻轻夹起地上的奈落石碎屑,继而对着近处一个两界城巡兵的脑门弹去。熬桀在忘川密林和钟天惊比试投壶时,真气拿捏已臻化境,眼下对着两界城巡兵投石,更是不在话下,精准自不必说,力道拿捏也是十分到位,一石飞出,那巡兵脑袋开花,鲜血瞬间流了一脸,不过也就是瞧着恐怖,性命却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