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如此霸道,慕清澄心里却喜欢得紧,那道小小的堤防也在瓦解、崩溃。“让我考虑考虑。”她的声音更低,却十分清晰。
“好。”程逸颉满意地笑了,从地上捡起她的睡衣裤,搁在被子上,“把衣服裤子穿好,不然我今晚没法睡觉了。”
慕清澄面红耳赤地坐起身来,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当着他的面穿好,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程逸颉也钻进被窝,两人都平躺着,各自想了一会儿心事。游玩了一天已很疲惫,很快先后进入了梦乡。
半夜,慕清澄忽然醒了,室内漆黑一片,身旁的床铺是空着的,程逸颉不在。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从门外传来,四周安静得出奇,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差,床又离门很近。她侧耳听,像是程逸颉的声音。三更半夜,他和谁说话?出于好奇,她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背后。
她听清楚了,程逸颉正与人通电话,说的是英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只能抓住一些零星的词句,但这些词句,足以让她心惊胆颤了。她听到了“U盘”、“隐形衣”,还有“杀人”,后来程逸颉大概是火了,提高了音量:“你们让我想办法弄到U盘,又不信任我,背着我玩了很多花样。既然这样,我也没兴趣陪你们玩……大英博物馆的真迹都到手了,还要宋人临摹本干什么……”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后面说的什么,慕清澄听不清了。U盘!隐形衣!都是舅舅被害一案的关键词,难道那其中另有隐情,并且程逸颉扮演了不可告人的角色?他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还有他说的真迹和宋人临摹本,是指《韩熙载夜宴图》吧?难道大英博物馆失窃,也和他有关?
她不敢想下去了,血液向她的脑子集中,耳朵里嗡嗡乱响。她回到床上躺好,明明盖着被子,冷气却从脚底上向上爬,蔓延到背脊上。门被轻轻推开,有脚步声进来了。
她感觉到他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他向她靠近,气息近在咫尺。她浑身僵硬,脖子梗直,一动也不敢动。他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很轻很柔,也很短暂。一阵酸楚的感觉爬进了她的鼻子,她头脑昏沉,眼眶润湿了。这男人对她是有感情的吧,否则不会在她熟睡的时候亲吻她。可是,刚才偷听到的话使她惶然,使她恐惧。
他似乎很快睡着了,她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声。而她在过度的紧张和昏乱中失眠了,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心里是一团朦朦胧胧的迷惘。不知什么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一看时间,居然上午10点多了。她爬起来,刚换好衣服,程逸颉就推门进来了。
“早安,小橙子,昨晚睡得好吗?”他已经洗漱过,看起来衣着笔挺,精神焕发。
“还好。”她用手拨了拨蓬松的头发,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的眼睛泄露了秘密。
回程之前,两人又在乌镇闲逛了一阵,但慕清澄再也提不起兴致,她的心中是一片渺渺茫茫的境地,容纳的东西太多又太少。程逸颉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似无意又似有意的搜索着她的眼睛。
下午返回溪临,车子刚驶入市区,慕清澄就接到杨惜柔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带程逸颉到家里吃饭,张丽贞很想见见他,顺便打听乌镇之行是否愉快。”
慕清澄回答乌镇之行很愉快,之后将表姐的问题向身旁的程逸颉转述,程逸颉承诺下周末一定安排时间。
“米蓝是不是和李晓乐的被害有关?”挂断电话后,慕清澄又追问起案子的事情,“表姐一直记挂着李晓乐的死,那天我们去‘花时间’咖啡馆,她还问起这事,你能不能稍稍透露点信息?”
这回轮到程逸颉吃惊了。“在咖啡馆问起李晓乐的案子?你表姐都说了什么?”
“表姐很消沉,说今年以来,先是我舅舅被纪蓉蓉害死,接着她亲眼看到孕妇被捅了好几刀倒地死亡,然后又是乐乐被残忍杀害。她怀疑会不会有一天,厄运也降临在她的身上。”慕清澄伤语气伤感。
“她说这话的时候,除了你,还有没有谁听见了?”程逸颉问。
“还有谁听见?”慕清澄不明白他这问话的用意,“那晚一起吃饭的就我们两个人,哦对了,当时老板安勒正好过来,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怎么啦,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你放心,案子马上就会破了。”程逸颉照顾慕清澄的情绪,没有对她透露半点,只是利用等红灯的时间给陈雨飞发了信息。
程逸颉将慕清澄送回宿舍便离开了。他约了陈雨飞一起吃晚饭,地点是“花时间”咖啡馆。
安勒不在,咖啡馆内只有米蓝和单香在忙碌。米蓝过来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便回到吧台。
程逸颉一直盯着米蓝的背影。“怎么样,确定是她吗?”陈雨飞着急地问。
“百分百确定。”程逸颉很有把握,“那天晚上在情趣酒店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陈雨飞注视着吧台的方向。“你是怎么看出那段监控录像有问题的?”
“很简单,我在录像里看到,咖啡馆的玻璃门反射了月光。但是,陈杰和谢运鸿被害的那天是农历初一。”程逸颉回答,“每逢农历初一,月亮运行到地球和太阳之间,月亮完全被阴影覆盖,我们看不到月亮。既然看不到月亮,怎么可能会有月光?由此可见,那段监控录像,并不是当晚拍摄的。”
陈雨飞恍然大悟:“那段监控录像是事先录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雷鸣岗作伪证,制造他的不在场证明。”
程逸颉点点头。“发现监控录像有问题后,我专门来了一趟咖啡馆,当时看到切蛋糕用的细锯齿刀,我确认凶器就是同样的刀具,也基本肯定了凶手就是这店里的人。我怀疑过单香,但看了她的背影,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女人。当时虽然还没有看到米蓝的背影,但
了解了他们夫妇的一些情况,又看了那本游记后,我就锁定了米蓝。一对没有时间观念,喜欢享受慢生活,热爱旅游的夫妇,突然终止了他们的出游计划,肯定是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
所以我决定到乌镇去寻找答案,果然,找到了那对夫妇和雷鸣岗之间的重要关联,安勒和雷鸣岗一样,都有至亲的人因为别人见死不救而丧命,对于‘有眼睛看不见,有耳朵听不见’的人都有刻骨之恨。这样一来,他们相互合作,相互包庇,就说得通了。”
“去乌镇并不在警方请你协助的范围,你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主要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陈雨飞明明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知道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证。
“都不是。”程逸颉巧妙地回避了她的求证,“我只是对案件本身感兴趣,既然我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不好好发挥一下这方面的才能,也挺可惜的。更何况,这个案子比之前那两个要大得多,如果我能够对破案做出贡献,知名度一定暴涨,名利双收。”
“别跟我耍花腔了,你要是个看重名利的人,我也不会对你……”陈雨飞苦笑着,“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原来是相对着坐的,程逸颉以为陈雨飞是要说什么和案件相关的话,需避人耳目,便起身走到她的身旁。
陈雨飞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把脸埋进他的臂弯。
程逸颉身子微微一僵,想要抽开手,陈雨飞却更紧地抓住他,紧倚着他。“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她压抑的嗓音透着苦涩,“我记得小的时候,受了委屈,会找你哭诉。你就像现在这样靠着我,让我抓着你的手倾诉,然后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我。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好怀念。”
“雨飞,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程逸颉到底还是不忍,任她抓着一只手,另一手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但语气是疏离的,“成长也许很残酷,但这是不可避免,也无法逃避的,只能面对现实。”
陈雨飞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眼里有泪光浮动。“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再残酷的现实都能面对。只有在你面前……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了也白搭。”她吸吸鼻子,松开手,坐直了身子。
程逸颉看了她一眼,回到对面座位上。两人静默少顷,他轻咳了一声问:“80辆重点嫌疑车辆的车主里面有个籍贯乌镇,在溪临石油化工公司工作的,叫李伟,那人是安勒的妹夫吧?我在乌镇打听到了安勒妹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