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卿雪没有半刻迟疑,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商议的坚决。这种坚决来自于那一年生离死别带来的恐惧,而这份恐惧从救出他的那一刻起就沉甸甸的坠在心底。
“好”穆淸决点头,在这个小妻子面前,他已经习惯了妥协。
卿雪知道此刻战局万分紧张,见他这样容易就答应了,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她是自私的,自私到把穆淸决绑在身边,放任狼兵去打这样一场没把握的战。可她若不自私些,就会有无数个未知的后果等着她。
穆淸决是一国之君,是骁勇的战士!但于她而言只是心爱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让自己的丈夫身涉险境,哪怕为此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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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兵依照穆淸决的吩咐昼伏夜行,依旧比穆晋轩率领的将士早到了两日,而黑戟也赶在敌军来犯之前抵达了娄赤边境。
为了能速战速决赶去支援许询易,仅仅休整了半日,到了深夜,黑戟便一声令下,率领着五万狼兵群起攻之。
煞时响起的狼嚎之声将还在营帐里熟睡的穆晋轩吓醒了过来。穆晋轩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这样的奔波,所以现下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全然没有了刚出发时的那副雄姿英发之态。
按着他现下这萎靡的样子只怕敌军若是主动攻进来,他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立什么战功。
“什么情况?”穆晋轩拧着眉心朝外面吼,整个人还瘫软在榻上不愿动弹。
“回恒王,狼兵像是已经快开始进攻了。”守在帐外的侍卫回答。
“什么?”听此,穆晋轩终是一个激灵坐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谁让它们去的?如此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这是要造反吗?给我追回来。”
穆晋轩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这群新募的士兵有多大水准他不是不知道,除了赶着学了些最基础的剑术和包扎伤口的浅显医术外几乎一无是处,临场经验也与他有得一拼。
狼兵若是不听他号令,他就等同于光杆司令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本王追!”
“是!是!”面前的士兵满脑子的愁云,狼兵那速度哪是他们能比的,只怕追到天明也见不到半个狼影。但在战场上主帅的命令就是天,他只能硬着头皮抬手示意站在旁边的士兵说:“都给我追。”
一声令下,营帐外负责把守的士兵全员出动,朝着狼兵的方向追去。
穆晋轩一脸愤懑的回到营帐,坐立不安的想了一夜,唯恐狼兵会抢了他的功劳,第二日一早还不待去追赶的士兵传回消息,他就带着两万将士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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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娄契境内,所到之处无不充斥着狼兵席卷过的痕迹。五万狼兵对阵娄契六万将士,又是夜袭,一夜之间就攻破了五座城池。
娄契主帅叶骑桓本以为照着比例穆淸决最多只会派三万狼兵前来,又占着有远攻的法子,此战胜算极大。如今被打得措手不及,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他们配合古羅夹击赤云,而是赤云要直接攻下娄契。
但此刻醒悟已经为时已晚,叶骑桓只能带着将士节节败退。
待天色亮起,只看得到满目疮痍,却连狼兵的影子也未发现,若不是昨夜那渗人的狼嚎还在耳畔回响,一具又一具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眼前抬过,叶骑桓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黑戟已经命狼兵隐匿了踪迹,又将叶骑桓命人送去都城求支援的密信截了下来,只等下一次夜幕的来临。
至于刺杀叶丘戟的事另有一支善于藏踪匿迹的狼军正在赶赴娄契都城的路上。
仅仅开战一日,此战的胜负已无悬念,狼兵伤亡不过两百,娄契六万将士直接损失了一半。
这一边算是胜利在望,但古赤边境的许询易却是焦头烂额。
古羅二十万大军浩荡来袭,如此大的阵仗光靠两万狼兵,一万将士根本无力阻拦。
对于这个烫手的山芋,许询易确实是接得有些后悔了,只怕马革裹尸也无法将战局撑到援军赶来。
哦呜~~
正在此时,一声狼嚎传来,随后负责送信的狼兵出现在许询易面前。
许询易取下纸笺,细细的读了一遍,脸上的阴郁瞬间散了大半。
穆淸决是要他摆空城计,而后率领所有将士绕到敌军后方烧粮草,而狼兵负责朝四面八方吸引敌军,营造一种四面楚歌的景象,让敌军误以为十万狼兵都被派到了此处,这样一来敌军士气大减,注意力分散,待拖到入夜,狼兵便能发挥优势,声东击西,将战局化整为零,再各个击破。
当然,由于两军数量相差实在太过巨大,即便狼军再是勇猛也经不住车轮战一般的袭扰,但只要能多拖延些时间总归是好的。
许询易站在城楼上目光如炬,将手中的密信撕得零碎,而后散在风中,传令的声音铿锵有力,颇有几分穆淸决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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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兵能够靠吼声传递消息,速度极快,所以到了第二日穆淸决就收到消息赤娄两国已经开战,第三日夜里传来消息,黑戟率领狼兵接连攻陷了十余座城池,并且此战果还在不断扩大。
而许询易那处也于第四日辰时传来交战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古羅十万石粮草尽毁的消息。
听此,穆淸决紧张的神色终于松快了些。
粮食对作战而言至关重要,古羅大军失了粮草,那二十万人饿着肚子打战,军心势必会散,再加之古羅近年来粮食产量急缺,要想迅速的再征收这么多粮食来补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不说让他们不战而败,至少拖延些时日是没有问题的了。
卿雪看着穆淸决一字一字的将战况打出来告诉她,心底那份惴惴不安的感觉才尽数消散,而后又看着身旁这副黑色的身影生出了更多的钦佩与爱慕之情。
穆淸决身上的王者之气,只怕是翻遍两个世界的史书典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为了天下江山而存在的,好似任何看似死局的事情遇上他都能被迎刃而解。
穆淸决感觉到卿雪的目光,转过头去便落入了一双仰慕的眼眸之中,还带着幽微的情愫。只觉得心中一暖,下意识的想要去抱她,却又在抬起爪子的一瞬间收了回去。
“抱?”这个字已经离他很遥远了,现下反倒是卿雪时常抱着他的脖颈,那纤瘦冰凉的身子透过他的毛发让他只觉的深深的疼惜与愧疚。
他此刻根本无法抱着她,给她温暖,这远比要靠着这副身体当皇帝的悲哀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卿雪像是看出了穆淸决眼中闪过的落寞,将身子趴到桌案上示意他靠过来。
穆淸决怔了一下,随意又覆到了她背上,在她发间落上一吻。
这样怪异的场面却不偏不倚被拿着火铳走进来的丁启窥得半分不漏,他尴尬的站在门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本因想通了那些事而变得愉悦的心情此刻也如含了黄连一般的泛着苦味。
“咳咳!”一声咳嗽传来,穆淸决不舍的从卿雪身上抬起头来,直直的对上丁启的目光,一种灼灼的感觉在一人一狼的眼眸见流转,看似平静如水,却又波澜叠起。
“做好了吗?”卿雪看着丁启手上拿着的火铳,像是做了什么羞怯的事一般,脸上涨得通红,其实她心底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不知道太上皇太后和丁启,以及那些知道真相的嬷嬷奴才想着她与穆淸决日日睡在一起,会不会私底下议论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人与兽~实在怪异,尽管那身体里住着的确实是穆淸决,但若他们乱想起来这脸还真不知要往哪放了。
不过每到夜里穆淸决倒是十分坦然,满脸深情的望着她,从未想过要做些什么,那炙热的眸光都能将人烤化了。只是她身为现代人,身体里又住着许菲菲这么个满脑子不良思想的妈妈桑,实在是控制不住的会乱想。
有时候躺在床上,感觉到穆淸决突然靠过来她都会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过穆淸决总是用一次又一次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让她收起那些恐惧和胡思乱想的心绪。
丁启看着卿雪脸上泛起的红晕,掩去心底的酸涩,答了一句:“做好了!”
而后又走过来将揣在怀里的图纸递给卿雪说:“研制枪支的技术绝对不能外泄,否则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我做好了,用不用你自己决定,但参与制造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是值得信赖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卿雪凝起了笑意,暖暖的看着他,却分明还杂着些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丁启看在眼底心底泛起失落,却又忍不住安慰自己这就是逃避的表现。越是如此,卿雪就越可能对自己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