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个人证证明看见沈氏下毒,段灵儿已经问他们问了一段时间。
除了几人回答的看见沈氏下毒的时间几乎是同时以后,剩下的答案也差别不大。
其中一个院工回答,自己在花园边上修剪花,一抬头看见厨房里沈氏往点心里下一种粉末状的东西。
那奴婢又说自己正从茶水间出来,看见沈氏往点心里面倒了些什么。
家丁说自己在园子里扫地看见了沈氏往点心里下东西。
“照你们这么说,我娘亲是趁人不备,往点心下毒了?”
“就是这样。”三个奴才异口同声。
小苏氏眼中闪着光:“有三个人作证,沈氏趁我人不备下毒毒害大夫人,老爷,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灵儿需一个一个问话。”段灵儿向段天涯看了看。
段天涯点点头。
三个奴才先是院工留下来,其余两个都出去等着,这二人刚抬脚出门,就听段灵儿向薛筝道:
“薛姐姐,为了防止有人将这厅里的话传给他们二人,烦你帮我盯着些。”
薛筝一点头,二话不说便走上去,与这二人一同去了前方的小花园。
小苏氏脸上瞬间变了变,给临春递了一个眼色。
这时只见段灵儿问道:“既然你看见了我娘往点心里下药,你说说细节吧。”
那院工一愣,什么细节?
六姨娘交代的时候,没有说什么细节呀?
段灵儿却直接道:“你来说说,当时我娘用的是什么工具倒出来的粉末?当时安娘在干什么?你周围可有别人?还有你站在什么地方剪花。剪的又是什么花?”
院工一行汗自额头流下来。
待院工一通胡答,多以“记不清”了答复后,段灵儿便让如意带他出去。
顺便将那奴婢带进来。
段灵儿问那奴婢:“你来回忆一下,你看见我娘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工具,当时可看见安娘,安娘在干什么?你周围可有别人。另外你说说茶水间的茶水是第几泡了?今日上的又是什么茶?”
那奴婢顿时感觉头大了一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小苏氏。
今日一早一直在准备冤枉沈氏这件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事上,她根本就没注意茶水是泡了几泡这样的小事。
不过因为她本来就是茶水间的奴婢,在煮茶上有经验,因此按时辰推了一个次数出来,又绘声绘色地编了些当时的情景。
段灵儿看着很满意,目送如意将这奴婢送出去。
又看着如意与最后那个家丁一同进来。
段灵儿问那家丁的问题差不多,依旧是沈氏拿的是什么,安娘在干什么,周围有没有别人。不同的是问他站在的是什么地方,拿的是什么工具在做工。
那家丁也一通胡说,分别问话这事就结束了。
段天涯的眉头越皱越紧。
待三个人证重新站回厅内,谢辞也将刚才这三人的证言细细写了下来,向段灵儿点点头。
在这之前段灵儿已经走过去拿过证词看了一遍,并与谢辞耳语比划了半刻。
微微一笑。
“在我娘拿的什么工具这件事上,院工说看见的是我娘右手持一个白瓷瓶,里面倒出了粉末。茶水间的侍女
说记不得了,家丁说只注意到倒东西,没注意瓶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
段天涯的面色已经有些变了。
“至于有没有看见安娘,安娘在干什么这件事,院工说他没注意到安娘,茶水间侍女说安娘当时在灶台,家丁说安娘在洗菜池。”
“问道周围有没有人的这个问题,你们三个的回答是一致的,都说没有看见别人。”
大夫人的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段筱也很奇怪地看了着三人一眼。
听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段澜也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说话却被大夫人一把压住了肩膀。
只见段灵儿又道:“再问后面的细节,都是关于个人的了,倒是都答得很详细。正巧谢公子也在这里,他是咱们扬州的捕快,自然有些不一样的办法,这办法他刚才也给我说了说,我觉得可以一试。”
说着她走上前去,跟段天涯说了几句话。
段天涯点头的同时,小苏氏的心中闪过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花园边上。
段天涯站在院工刚才说的地方,甚至自己手上还拿了一把院工平常修剪花草用的剪刀。
另一边,段澜站在茶水间往前厅走的廊下,手上端着一个滚烫的茶壶。
二姨娘田氏与三少爷段城站在家丁说自己扫地的地方,段城手上拿着那家丁当时说的扫地工具大扫帚。
而厨房里,段煜站在窗边,一盘点心放在下手,手持一个白瓷瓶。
身后如意在灶台和洗菜池两点间来回走动。
所有人只听段灵儿说了一声:“开始!”
每个人都同时行动起来。
段天涯开始剪花草,段澜端着茶壶往前厅走,段城挥动着扫帚开始扫地。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都“咦”了一声。
先说话的是段城。
段城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只听他高声道:“父亲!我看见大姐姐了!但是这里太远,我看七弟比较模糊,如意看不清楚!”
段天涯没有说话,站在他身旁的段筱代为答话:“父亲这边花草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大姐姐走了过去。”
段澜说话的声音有点抖:“父亲,我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安娘,为何看不见七弟?”
小苏氏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段灵儿待众人重新坐回大厅,自己也端端地坐下,只见已经赶到的程素正在给沈氏上药,而安娘也已经上了药微微醒了过来。
段天涯并没有阻止。
这一次,说话的换成了谢辞。
谢辞拿出一幅图,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惊诧了一下。
短短时间内,谢辞已经将事件发生的地点和几个仆人口供里的地方按段府的实际情况绘制了出来。
如意高举这幅图,谢辞在一边拿一根柳枝来回解说着。
“花园实际上是离厨房窗子最远的一个角度,加上有花草遮挡,按一般人的视力,因此看不太细才是应该的,但是这位院工提到了白瓷瓶、右手、粉末。除非他天赋异禀,否则按一般视力,看不到这些。”
柳枝又滑动到园子中。
谢辞道:“这里,是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径,与厨房成斜角,看过去看
窗口边的人是可以看到的,但是灶台和洗菜池都在后面,斜角看过去,看不到。”
“至于茶水间往前厅去的下廊。”谢辞又将柳枝变了位置:“这里,与厨房是平行的,按这个侍女的身高看过去,刚好打开的木格窗子会将站于窗前的人遮挡住,但是随着走动,斜后方的人却能够看见。”
谢辞放下柳条:“以上这些刚才各位也都亲身试验过了,想必都是合适的。”
众人点点头。
谢辞又道:“另外,你们在重演经过的时候,我问了管家,也观察了一下工作簿子。发现这三日,是院子大修剪的日子,因此院工不仅要拿这种小剪刀,还要拿一个大剪刀,平常的流程是院工先拿小剪刀修剪,待早饭后再回去工具间取大剪刀,但是回去取大剪刀的时间刚好就是所谓沈氏下毒的时间。这时候按理说院工已经在去取大剪刀的路上了。你为什么没有去?”
院工愣了一下:“耽,耽误了……刚好,刚好肚子疼要去茅厕……”
院工不知道如何圆谎,嘴都不利索。
谢辞也不管他,继续道:“院工修剪下来的枝丫掉落地上,需要由负责扫地家丁扫走,而刚好这边负责扫地的正是同时负责小径的那位家丁。”
众人面色都是一顿。
“所以说,按理来说,今日应该是家丁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收拾小径,然后要提前赶去花园边上扫地,但不知为何他今日并没有去与家丁汇合,也说没有见过家丁。”
家丁急忙辩解:“我,我因为看见了沈氏下毒,所以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谢辞看着院工道:“你看见沈氏下毒的时候,按理说应该已经结束了小径的工作,往花园边去了,你为什么也没有过去呢?”
院工一时结舌,想了半天道:“今日肚子不舒服,去了茅厕,所以耽误了。”
谢辞点点头,两个人都说去茅厕,他也接受了这个回答。
谢辞又问:“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为何你们说你们没有见过任何人,难道在茅厕中你们二人没有相遇?而且又为何异口同声说没有看见茶水间走过来的那个侍女呢?”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胡乱说着:“记不清了。”
谢辞转过头问那侍女:“你说今早的茶已经泡了两泡了,按工作簿上的情况看,往日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你知道吗,今日有所不同……”
那奴婢的脸色猛地变了。
谢辞道:“这里记的清清楚楚,因为段府主子昨日说泡茶的井水有苦味,泡茶侍女今日特地去远一点的水井提水,所以只顾得上烧了一回水,而一开始本应守在茶水室的人,为何一点不知道这件事?”
这奴婢顿时有些发抖,早上的时候她正在小苏氏那里领命,等匆匆赶去茶水室,茶水已经快煮好了。
她以为那是第二泡,谁知才是第一泡,加上去的时候煮茶侍女因为又去提水不见人影,二人并未就这件事闲聊。
那奴婢抖着身子:“今日,今日身子不适,起晚了,所以没有见到煮茶侍女准备。
段灵儿呼出一口气,看向小苏氏:“六姨娘,这些奴才们一个个仆人的,身体不适擅自离岗,还有随便晚起,说实话……你对咱们府里的管教,真是稀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