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说道:“陛下登基,励志复国,李纲的进言之事实施了若能有效,那李纲所言则为忠言建言。可是如今结果已经表明了李纲所言之事都是无用之言,无用即为空言,空言无当,可不必言。
还有所谓决战守,议巡幸,强敌在侧,如何控驭?粮草如何能不匮乏?兵器如何使其锐利?此等不定,难道让陛下率疲羸之卒匹马向北,就能一举定百年之鼎,成百年之功吗?
至于抚河北,镇襄邓,择将帅、简兵卒,本是至关要紧,李纲却何其轻率?河北如何抚?河南防守如何补葺?若不能在败军中选将,也不该于草莽中求帅。张所、傅亮皆不堪胜任,傅亮受命两月,仍百般推诿不过黄河,张所过河,李纲又如何专任令其奋战了?将帅,一军之魂魄。选帅岂能不加详察?我军溃败之余,如何合兵整军?如何统制部伍?训练士卒,日积月累,方能选拔其中敢战善战者为将。李纲以一身任安危之寄,却不脚踏实地,身体力行,只高坐堂大声疾呼,今日下一榜,明日下一令,岂不是空谈误国?”
“李纲有报国大志,可惜行事太粗!”赵鼎摇头,下了结论。
张浚沉痛摇头:“今天下大乱,风雨飘摇,河朔数千里城空野溃,国家成败于目睫之间,军国大事应群策群力,决非一言而据为不拔之策。而李纲一身系九鼎之重,却专做无米之炊,定不可行之策,朗朗于大话空言,其言之可行,行之有效者,万不得一,故其忠言善言,不如不言。在下弹劾李纲,必有人说我报私仇、报师恩,但于公于私,在下都自认没错!”
“既然如此,张公何必又为李纲惋惜?”朱胜非不解。张浚欲言又止,只叹息一声。赵鼎最了解张浚,早猜中他心事道:“在下替他说吧。李纲再不济,犹胜于张浚恩师黄潜善。张浚忧虑的是,李纲的防御虽不济事,还聊胜于无。李纲一走,黄潜善当朝,国是又变,只怕万事皆休了。”
“知我者,唯赵兄也。”张浚立即向赵鼎作揖。
朱胜非闻言,也对张浚作揖道:“不以罢免李纲为喜,反为天下大局为忧,真大臣风度。”
张浚摇摇头道:“南下金军势不可挡,皇寝食不安,做臣子的岂能不忧?”
三人正说着,突然看见陈东带领一队学生队伍打着标语,喊着“就地抗金!李大人官复原职!”的口号一路而来。
赵鼎、张浚见陈东在此紧要关头如此招摇惑众,正要拦阻,朱胜非知道陈东是自己当初举荐的,忙提醒二人,此时出面,最易激起民变。赵鼎和张浚猛想起靖康元年陈东煽动宣德门之变,深感事关重大,急忙拉朱胜非回去向赵构报告。三人赶到衙前,老远见赵构和吴芍芬站在门前,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孟太后。
赵构此前并不认识孟太后,因为母亲被掠到北国,所以对孟太后倍感亲切,更不要说孟太后为赵构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吴芍芬是孤儿,何尝不想娘亲?两人正商量今后把孟太后当亲娘孝敬,吴芍芬提醒赵构说:“孟太后到了,陛下要时常笑。芍芬就没见陛下笑过。”
“朕原本一心倚仗李纲,谁料他……,还有如今形势如此严峻,你让朕如何笑得出来?”赵构心情又沉重起来。吴芍芬忙安慰他:“要不是李纲军事失败,乱杀无辜,陛下也不会罢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