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槐树下,冯老头儿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二十多年的破草屋,背上小包袱说:“三儿,走吧。”
孟春晓看得出他情绪不高,也就没耍嘴皮子,说:“包袱给我吧。”
冯老头儿没撒手,说:“你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敢让你背。”
孟春晓笑着问:“里面啥东西?宝贝成这样。”
冯老头儿轻轻地拍拍包袱:“吃饭的家活。”
回来的时候差不多空着手,回去的时候却带了不少东西。
有老娘捎给苏梅的小米和红豆,有三姐儿给的粉条和粉皮,有二表哥给小侄女做的一堆玩具,像什么拨浪鼓、小木马之类的,还有冯老头儿这大半年做好的金首饰。
最后,他把家里罐头缸里剩下的金沙都带上了,寻思着冯老头儿到了首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把这些金沙都打成首饰。
上了火车,冯老头儿有些缩手缩脚,坐下后一双小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你不会是第一次坐火车吧?”
“可不是第一次嘛。解放前哪有机会坐火车,出趟远门要么骑小毛驴,要么赶骡子大车。还是现在好啊,坐火车眼睛一闭,第二天就到两千多里地外了。”
“我跟你说过,好日子都在后头呢,过不了多久,不要说一天一夜,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到首都。”
“又来了,又来了,吹牛也不打草稿。你说坐飞机四五个钟头到首都我信,可坐火车,你糊弄鬼呢。”
“你个老头子,见识少还说我吹牛,我告诉你,外国早就有时速二百多公里,也就是四百多里地的火车了,你算算,两千里地,是不是只需要四五个钟头?”
“信口雌黄!你又没出过国,你知道个屁!”
一老一少时不时地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倒也不觉得无聊。
下了火车,冯老头儿生怕走丢了,紧紧拽着孟春晓的胳膊,出了站,问道:“你二哥呢?”
孟春晓扛着麻袋,手上还拎着东西,累得够呛,气喘吁吁道:“我没跟他说你要来,没事,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一路辗转,终于到了家。
冯老头儿背着手打量着小院,笑着说:“三儿,行啊你,捯饬得挺利索的。”
孟春晓抹了把汗,说:“上个月刚找人修缮过,以前啊,一到下雨天,里面就跟水帘洞似的。”
“我住哪?”
“这两天你先将就一下,住西屋。明儿我带你去看看那几套房子,你喜欢哪个,就住哪个。”
冯老头儿摆摆手说:“算啦,这儿就不错,我跟你搭伙。”
“随你,你要是哪天住的不顺心了,直接跟我说。”孟春晓觉得反正自己平时不住这,他想住就住吧。
来到西屋,孟春晓说:“炕是新盘的,烧了半个月,湿气差不多都消了,过会儿我上街给你置办点褥子被子,你还缺啥?”
冯老头儿说:“我缺啥我自己买,你给我的钱一分没花呢,你给我弄点粮票就成。”
孟春晓一拍脑袋,笑着说:“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你提醒,要不过两天我去学校了,一个周不回来,你不得饿死?”
冯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说:“好啊,我这刚来你就咒我死,哼,我要去你二哥家!”
孟春晓见他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不由头疼,没好气道:“你想走,我不拦你,你要是能找到我二哥家,我算是服了你!”
从抽屉里翻出一沓首都粮票,塞到他手里,说:“行了,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跟我这个二愣子置啥气?我也不知道多少,估计够你用一个月了,想吃啥就买啥,钱不够跟我说。你要是懒得做饭,就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那边不用粮票。”
冯老头儿一脸不爽地接过粮票,也没数直接装进兜里,说:“你就甭管我了,我自个儿过了二十多年,也没饿死。”
孟春晓说:“我有钱,你以后可千万别去泔水桶里捡剩饭了,我丢不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