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眨眼间,王真受黄承彦引荐在云梦山已经修炼了一百个年头。
辟明长生洞中的一个清幽小筑里面,正是这元存道人的修行之所,王真闭目盘坐在蒲团之上,在他的头顶悬浮着一团紫气,这紫气在半空中来回的盘旋,却始终凝不成一个固定的形状,就这样盘旋了足有五十圈,最终紫气缓缓下沉,被王真吞入了口中。
睁开眼睛,王真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却已是须发皆白,只有皮肤还有着光泽未见老态。这一百年来,他所修行的依旧是刚进洞时所得的那本守一经。在修行的头十年,王真有着明显的进境,可到了第五十个年头便再无进步。
王真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资质平凡,足足修行了一百年也始终凝练不出那一颗金丹,不成金丹即便是修行其他更深的法门也是枉然。
不过王真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既知道寿元有限,索性不叫自己枉活一世,学不成神通也罢,这洞中除了神通法门各种杂书可谓不计其数。后面的这几十年,王真便把天文地理、行军布阵、医卜星象给看了个遍,以至于除了狻儿以外他和守经楼的广成道人最为熟稔。
“今日又到了师尊开坛的日子,不能耽搁了。”
想到这里,元存老道起身整敛衣裳朝着法坛之处走去。除了平时固定开坛之日,鬼谷仙师也是时常出来指点弟子,偶尔兴之所至,便叫上几个弟子一同论道,最开始王真也总是跟随着旁听,几乎是一次不落。就这么听了十年,王真终于放弃了,转而重新规规矩矩专心听仙师开坛之日的讲道。
王真来到之后,见法坛之下已经坐满了师兄弟。其中很多也都同王真一般白发苍苍,还有一些明明年岁比王真更长,却还是青年人的相貌。对于那些已经道行精神的师兄弟,王真已经过去了羡慕的阶段,平和的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等候仙师的驾临。
不一会儿,仙师就在狻儿的陪同之下上了法坛。坛下听道的王真依旧是如往常一般仔细倾听,时而又将心得写于竹简之上。
今日仙师所讲之道与众不同,讲的不是炼丹养气,讲的也不是移山倒海,却是仙师心血来潮讲的万物生灵。
“天地初分,鸿蒙之始,世间无有飞禽走兽,多是浓烟烈火人不可活,后有草芥之虫生于深泽低谷,或食霭饮露又便溺成壤,方烟消火熄,继衍生万物。
故生灵之于天地,类血气之于人畜。故天地虽无喜、无悲、无善、无恶、无好、无憎、无仁、无虐却有势,天地之势或可谓之定,从无到有,从气到壤,从少到多,皆为一定之功。
定世可活,乱世则戕,定乱之辨,尔自忖度……”
鬼谷仙师声音时而浩渺,时而轻灵,所讲道理声声入耳。王真顿觉眼花缭乱,似有万马朝他迎面奔腾,双耳也像是被人重拳锤击。
可这一切都不过转瞬即逝,接着王真便觉得愈发的耳聪目明。就连草窠中小虫磨牙的声音和跳跃的样子都听得清看的见!
法坛之上,仙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王真眼前一亮似有所悟就清楚他定然是有了收获,不过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表露出来。直到今日讲道结束,众门人都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仙师叫住了王真。
“元存,你来我洞中有多少年了?”
“师尊,弟子已经在洞中修行一百年了。”
这是第一次仙师主动叫住王真,即便是他心静如水也激动了几分。
“嗯,不知不觉都一百年了,想你少年之时不过是因为避世才来洞中修道,如今你也是白发苍苍了。”
仙师这么一说,倒叫王真有几分羞愧。
“是,弟子愚钝,枉度了一百春秋也还是一事无成。”
鬼谷子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不过我刚才在讲道之时见你似有所悟,不知你悟出什么来了。”
“方才听师尊讲道,弟子确有感悟,多少人活一世都希望清楚是因何而来,有些人觉得来到世间不过是一场偶然,有的则认为人生而负有使命。可现在就弟子看来,人为什么来到世上,或许只有在离世之时才又答案。”
“你这番话倒也新颖,那不知你现在可有答案了。”
今天仙师的心情似乎很好,竟然和王真说了这么多话,一旁的狻儿不禁为他高兴,王真入洞一百年修为却丝毫没有寸进,让狻儿都有些为他感到着急,如果今天王真的回答要是能令仙师满意,很可能仙师就直接出手点化他帮王真摆脱轮回了。
可王真的回答却让狻儿有些泄气。
“师尊,弟子貌似有了答案。弟子天资愚钝,恐怕穷其一生也不能炼成金丹摆脱轮回,但弟子曾经又答应了黄老神仙不能在世间行走,自然也不能像其他同门金丹不成便可习济世之法以求入世。
所以现在弟子但求有朝一日可以为洞中留下什么,这百年弟子见洞中五花八门典籍繁多,唯独算数之法不多,师兄弟们也少有钻研此道,弟子自思在这里有些天分,或许我可以用余生的几十年编出一本数算之法,以充洞藏。”
这个回答引来仙师一阵大笑。
“哈哈,好啊,看来你是悟了几分。好了,元存你下去吧。”
“弟子遵命。”
王真淡定的施礼离去,狻儿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恼他把这大好的机会给浪费了。
……
离开法坛,王真依旧是如常的回到小筑,继续简单的生活,无非是修炼胸中的那一口紫气,闲下来就整理脑海中的记忆,尝试着算经的编撰。
这一天,按拍板该轮到了王真值日。在日值师兄那里接了外出砍柴的活计,带着担绳刀斧便出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