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拓跋适独自宿在了凌波殿中,不出意外,他又梦到了妙华。一身浅妃色衣衫的她就站在一池荷塘前,笑得娇俏又温柔。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陌生又恍惚,可是却直接触及到了他的心灵。他对着她伸手,唤她阿妙,试图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她却绕开了他,扑到了身后那个人的怀里。他茫然回头,看着他们在濯濯春风中,笑得比繁花还要灿烂。一股凄凉的寒意涌过全身,原来他们三者之间的纠葛里,他始终是多余的那一个。可是那是他的阿妙啊,他怎会甘心拱手让给拓跋逸,若是没有了她,万里河山握在手里,也不过是寂寥苍凉的。他抽出了手中的宝剑,向着拓跋逸刺去,然而在剑尖就要触及时,妙华却挡在了他的身前。剑刺入了她的肉中,血液喷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吓呆了,眼睁睁看着她软软倒了下去,脸上犹带着凄凉的笑意。她对他说:“拓跋适,你这一生都得不到我!”
拓跋适在心痛与绝望中惊醒,醒来时,更漏初断,无边的月华如流水一般倾泻了一地。他的冷汗顺着额上流了下来,周身忽冷忽热,突然害怕到了极处。记忆中她从未喊过自己的名字,总是随着别人一起喊他“圣上”,她也没有自称过“我”,倔强又执拗的保持着卑微的姿态和疏远的距离。可是梦中的人,指着他,叫着他的名字,用那样清冷的姿态,那样伤人的语调,说着那样刺痛人心的话。
再也睡不住了,他索性披衣而起,迎着月色走到了窗边。守夜的几个小黄门吓了一跳,连睡歪的帽子都没来得及扶,忙一骨碌坐起,跟了上去。他的身形本就十分高大,在黑夜之中连背影都带着威严,只是这份威严中忽然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他站了许久,始终不言不语,好像独自对着夜空与天地交谈一般。
陆明何其谨慎,早就悄悄地站在了他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随时听到吩咐,也能不打扰到天子自我围砌的空间。他跟随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了,深知只有昭仪,才能让他如此落寞,如此反常。这一次,昭仪的确做的决绝了些,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背弃,生生践踏了天子的真心和尊严,完全没有给自己和别人留后路。这几日,他总害怕天子发怒,牵连无数,把彼此都逼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然而他只是静默着,像一个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兽类,直到外面都已经泛起了白,才沉声道:“这辈子,你别想着逃开,生生死死都要和朕在一起。”这一句十分低沉,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一般。但是入耳的陆明却心里一缩,天子的爱越发走向了偏执,只怕不会善了。
第二日,天气放了晴。
妙华睡到了自然醒,刚睁开了眼睛,便被熟悉的臂膀圈入了怀中。拓跋逸显然醒了多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出门去练剑,反而陪着她睡到了这个时辰。尽管未曾梳洗,他却依然是周身清爽的,不像她。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云鬓有多散乱,睡颜有多朦胧。她低头去看自己裸露的身躯,迅速红了脸,不由得伸手去扯锦被。都怪他,若不是昨夜太过于荒唐,如何会让她累到这般地步。然而这个元凶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她记得他的声音缠绵在耳边,一次次的哄诱:“莲奴,看着我,我是你的璧郎!”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素昔温柔的人,此时却有着说不出的霸道执拗,让她有些害怕。然而还未等她多思多想,又一波浪头打下,她尖叫着抱着他的背,晕眩又茫然。
“莲奴,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我亲自教养他长大,陪伴着他,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受宠爱的孩子。”他的声音在温暖的晨光中更显温暖,又恢复了以往那个温柔郎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