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汶城,一只信鸽扇翅落下,窗棂前“咕叽”叫唤,悠然歪头。
一只苍白的手解下它绑着的书信,眯了眯眼,挥手柱了龙头拐杖,身姿挺拔,如历经风霜后的青松,迈步落座。
亲随女官拱手奉上茶盏,恭顺立在一侧。
明极女皇,华国的传奇,诸王之乱中力挽狂澜,以女子身份称帝,杀伐果断,是华国皇室的骄傲,二十年已过,却依旧受举国尊崇。
“栖儿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胡闹。”女皇陛下袖底拐杖一杵,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依旧英气犹存,飞眉点黛,双眸犀利明亮,一蹙眉间,威势十足。
“陛下莫气,可是殿下又为了驸马爷闹出什么事端了?”女官红箐侧眸,几分灵动聪慧,一伏身问道。
一声冷“哼”,明极女皇拂袖,抬起手中茶盏,微抿半口。
“殿下自小便是极有想法的主,于驸马爷一事上更是执着,偏偏撞上了南墙,两地相思音信杳断,少不得行事冲撞了些,却也是情理之中。”红箐眨眼一笑,温声细语劝道。
明极女皇手中动作微顿,半晌重重放下手中茶盏,神色一冷,道:“她是我华国太女,未来的一国之主,怎么能如寻常小儿女般耽于情爱,云儿也是,当年去国离家朕只当他是一时之气,哪料得他竟真了断的干净,再不曾回来过,这让朕百年之后如何对皇妹与单军侯交代?”
“难不成朕就样眼睁睁看着云儿遁入空门,这辈子无妻无子,一个两个都不肯让朕省心。”她讲来越发头疼,这两人真是一对冤家,一个穷追不舍要撞南墙,一个吃了秤砣铁了心打死不认。
红箐亦是一叹,她也是亲眼见公主与驸马一点点长大的,这份情也着实坎坷,隔了鹤亓公主与镇国侯爷的生死,隔了文武百官谏言为难,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或许哪一日驸马便想明白了,能够放下多年心结,被殿下的真情感化了呢。”她微一摇头,唏嘘道。
“栖儿是朕的女儿,云儿是朕的外甥,朕自然也盼着这一天,但栖儿这次却是错的离谱,怕是要南辕北辙了。”明极女皇眉头微蹙,叩指磕了桌上信封,一缕怅惘叹息。
“殿下虽对驸马一事略有偏执,但行事向来有分寸,不知此次……”红箐眉心微锁,眸中一抹疑惑,见陛下面色不豫,不解问道。
明极女皇心底一抹恼怒,却终究不曾表露,到底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兀自抿唇,摆手道:“你去派人接应栖儿,让她尽早归国,莫要让她再胡作非为了。”
红箐心下虽疑惑到底殿下做了何事,竟引得陛下动怒,但她向来懂得察言观色,陛下不想透露,便是不该她多事插手。
敛襟屈膝一拜,她恭顺应下,转身带门而出。
迅速调集了人手,前去接应殿下归来。
……
承国。
云渡缘抬眸掠过匆匆忙忙而来的阿雀,眸中一抹惊疑,不解蹙眉。
前些日子花栖沅整日守在此处,阿雀为避免暴露身份,便领人躲了出去,如今匆忙而来,不仅让他心底微微一紧,仿佛猜到了是关于什么的消息,无端生呼吸都收了几分。
“如何了?”他一言问出,敛息拧眉,正色看向阿雀。
阿雀俯身,激动之色难掩,拱手奉上书信,言道:“主人传来的信,安然脱困。”
云渡缘闻言眉眼也缓和了几分,伸手接过,一行一字,凝眸细细掠过。
“她如今人在华国,随时可能被察觉到,你们仍需速速赶去支援,此间事了,她安然无事,我便不随你们奔波这一趟了。”
他眸底一抹幽光划过,华国实在他不愿归去之地,既然她已安然无恙,他便也可功成身退,回去听音寺了。
阿雀闻言颔首,侧眸问道:“大师不等主人回来再走吗?”
云渡缘微一抿唇,笑意清淡,裟衣漂浮如云雾,捉摸不住,言道:“不必了,你们且去吧。”
阿雀点头,拱手道:“大师保重,有缘再会。”
他转身而去,迅速调集人手,追备赶往华国。
云渡缘微一摇头,独坐静室,饮尽手中茶水,回味片刻,朗然一笑道:“果然还是酒好喝。”
拂衣起身,他将手边书信折好,收入怀中,一掠间出门而去。
她安好便是,见不见又能如何?她只需要的时候,他总归会在便是。
纵马出城,他身影如风,行云流水,驰骋潇洒,不为世事所拘。
一日百里,沽了醇酒,伴着微风霞光,他飘然上山。
听音寺依旧如同往日般耸立在眼前,令人安心。
他半刻钟便落在了寺门外不远之处,眉头一蹙,袖中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