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言方了,诸人寻声而望,见有人来,纷纷拔剑相向,立时便将他围困当中。时下人流之中,步出一人,却不是柳凤年又是何人。
此际柳凤年面上掠过惊异之色,少时又复如初,却笑而未语,良晌,才道:“果然是你。”叶之全不睬,直直望向妻儿。
这时杜婉娥也已看出是夫君,立时芳泪急下,泣曰:“叶郎快救恩儿,阿娥死则死矣,不消怎样,恩儿还小受不得这般苦难。”常言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男子本强,为父则柔。为人父母者,最惜子嗣,大难之时,当舍生忘死以护周全。
叶之全亲见妻儿受苦,却不能救,悲心已极。含泪说道:“我妻休泣,是我愧对你母子二人,今宵为你母子死而无憾,今生苦短,愿来世再结此好。”婉娥泣不成声。叶之全又对子言道:“恩儿不哭,若可躲过此劫,日后当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儿可还记得爹爹教诲?”其子叶恩奶声奶气,曰:“孩儿记得,孩儿名中带恩,爹爹是要孩儿常怀感恩之心。”间时又曰:“爹爹,孩儿不曾哭泣。”言显稚嫩。
叶之全一听之下,乃是心如刀绞,含泪言道:“好孩子,不愧是我叶之全之子。”言及此处,他稍敛悲心,方对柳凤年,道:“叶某本当一死,承蒙上苍眷顾,得以残喘至今,已属万幸。今下纵使粉身碎骨,亦绝无怨言,若师兄肯念昔日情分,便放了她母子二人,我愿自刎于当下,以安师兄之心,何如?”
话言方了,叶之全乃见人群之中,当有三人看去甚是眼熟,细一斟酌,才知究竟。原那三人便是当日欺辱于己的那伙歹人,本以为是些市井之流,岂料竟为七星门下者也,难怪乎会遭此一劫。
虽知究竟,却于事无补。这时忽闻柳凤年哈哈笑道:“笑话,将死之人,焉敢同本座讲甚条件,那日秦山之巅,未将尔毙命,算汝命大。”旋即又道:“你我既为同堂,应知我性情,斩草亦要除根,休说本座不讲情面,今日你三人同死,也可于九泉之下,同享天伦之乐,岂不美哉。如此,本座已是莫大仁慈。”言下凛然。
叶之全但听怒曰:“畜生,敢我妻儿秋毫,我誓将汝碎尸万段不可。”后者冷冷一笑,道:“就凭你!”又道:“那日山巅之上,汝便非我敌手,而今本座指法更有精进,说来还要谢你当日所赠之书,若非如此,本座于武学上又岂能臻至化境。”原柳凤年早已将七星诀上功法,一一练就,如今造诣,可想而知。
话说自那日秦山一战,叶之全坠渊未卜,事后,柳凤年便运筹帷幄‘玄门客栈’一事。悠悠数载,却功亏一篑,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此忿恨不已,是以火烧玄门客栈。(这一番,于第一部玄门客栈已有交代,暂且不表。)
此后,柳凤年大失所望,然雄心未却,自练就上乘武学以来,为求雄霸天下,不惜血染江湖,大肆屠戮,手段之残忍,行径之猖狂,简直令人发指,便连一代宗师衡山二老亦奈何不得。可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凶残成性,如同恶魔,比肩人魔赤祖当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现下叶之全心如死灰,暗道:“这可怎生是好?”心思急转不下,却在这时,乃生一计,便对戟指言道:“那日秦山之上,你故意使诈,方才败于你手,算不得真本事。岂料堂堂七星门主,便是这般手段,如何服众。”这一言正中下怀。
柳凤年将眼一眯,心下虽知此乃激将之法,然凭今日手段,若致其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也道艺高也者,往往自负,冷傲如他,岂能放任肖小看低。再者,一众手下俱在,切不可失了风骨。未免失信于人,这便说道:“向日便觉你能事,且悟性颇高,才得师尊垂青,今下一看,果有过人之处。本座若取你性命,易如拾芥,既尔心有不服,权且与你一次机会,又有何不可,今日本座便教你死得心服口服。”
叶之全闻言一喜,便道了一声“好!”继而又曰:“师兄如此大度,师弟我甚感钦佩。”这话一出口,柳凤年面上不表,但心下极为受用,却显不屑。间叶之全话锋一转,道:“不过单凭你只言片语,恐难服众。”柳凤年双手负后,凛道:“此话怎讲?”叶之全道:“自古道:王侯将相本无种,莫以成败论英雄;然英雄者,当守信义,而胜败一事,亦当以事实为据,方可取信于人。”
柳凤年哈哈笑道:“你口若悬河,无非是要本座放汝妻儿一马,是也不是?”叶之全笑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师兄也。”柳凤年一笑,便道:“既是这般,本座姑念同堂手足,权且立一君子之约,十招内你若胜得一招半式,我便饶此二人不死,倘若胜不得,只教你一家共赴黄泉。”
叶之全怒目以视,冷冷说道:“君子一言。”后者接道:“驷马难追。”是以眼神相杀片许。而后柳凤年大喝一声:“尔等退下。”诸人退却一处,只留二人凛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