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不是，九出十三归，加上利滚利，我们老板现在每月挣的钱，还掉利息已经所剩无几了。”
赵丽娘惊讶道：“那岂不是白白给他们做事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欠钱在先，若是不还的话，恐怕不仅仅是吃官司，这些胡人要起债来特别狠，一般人哪里敌得过他们？”
“这里是襄阳，州牧所在之地，竟然有这种高利放贷，官家难道不管吗？”
“呵，官家？”店小二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你不去大堂招呼客人，跟人在这聊什么呢？”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身材有些微胖，但脸上满是愁容，训斥完店小二，
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对刘宣几人道，
“几位客官，在下唐云，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店小二见老板来了，赶紧讪讪地笑了笑，
“我不是替主人委屈嘛，我看这几位客官不是普通人，说不定。。。”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唐云挥挥手，将店小二打发走。
然后朝刘宣几人道：“下人不懂事，打扰几位了，还请见谅。”
“倒是不算打扰，正好我们也想了解一下这些放贷的胡人，唐老板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或许，真能帮上你也说不定。”
唐云眼皮一跳，抬眼看了看刘宣，见刘宣一脸正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唐云做酒楼生意十几年，看人这一块自然是有些道行，
连店小二都看得出眼前的几人不是普通人，他唐云又岂能看不出来，不然也不会主动上前来接话。
定了定神，唐云朝刘宣一拱手，“那就打搅几位了。”
说罢，朝还未走远的店小二道：“去煮些茶汤来，再端些果品进来。”
然后伸手示意刘宣几人，将众人带进了旁边的一个包房中。
几人坐定，刘宣便开口道，
“方才提到官家，唐老板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可否细说？”
唐云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
“倒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只是我不想让外面的客人听到我抱怨官家。”
“毕竟，刘皇叔在整个荆州的人望，那是有口皆碑的，我若是对其多有抱怨，万一让有心人听了，说我造谣中伤刘皇叔，我岂不是自讨无趣？”
刘宣眉头一皱，“此事怎么会扯上刘皇叔？”
“我听你们口音，应该不是荆州本地人，对刘皇叔可能没那么熟悉，但我们襄阳的百姓，可是看着刘皇叔在荆州崛起，对荆州百姓来说，刘皇叔算的上是贤德的父母官。”
“只是，这两年不知为何，自从刘皇叔入襄阳协助刘景升刘州牧处理政务，这荆州便渐渐多了许多西域商人。”
“我也是从那时起，才被那所谓的西域商人给诓骗了。”
刘宣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把西域商人之事跟刘皇叔扯上关系吧？”
唐云无奈的笑了一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我还不起西域商人的债，被他们培养的武士殴打欺压，把此事告到了官府，才知道，跟我一样遭遇的商人不在少数。”
“于是我们联合起来，将诉状直接递到了州牧那里，没想到，等来的结果，却是我们无理，败诉。”
“而且随后官府便发了告示，明言这些西域商人的放贷业务是合法合规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官府不会受理我们的诉求，相反，我们若是欠钱不还，反而还要吃官司。”
赵丽娘听罢，气愤的道：“竟有这种事？这不是放任这些胡人压榨大汉百姓吗？还说刘备勤政爱民，就是这么个法子爱民？”
吕布不屑地一笑，“嗤，沽名钓誉罢了，当年在徐州，我便”
说到此处，吕布突然感觉一道目光瞪了过来，一抬眼看到刘宣正在跟他使眼色，赶紧改口道：“便听有人说他的不是。”
他们这一趟乃是易容来的，身份也不过是普通商人，若是现在吕布突然说出曾在徐州与刘备厮杀过，那这酒楼老板哪里还敢说话。
好在唐云心事重，并没有听出什么来，只是苦涩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这也不能怪刘皇叔，高利贷自古就有，官府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钱是我主动借的，又没人逼我。”
刘宣听唐云这么说，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放高利贷的人，有的是方法逼着你主动借债。
也有的是方法“合法合规”的暴力催债。
听唐云所言，光是襄阳城中，就有不少商人落入他们的借贷陷井。
而这些商人联合起来递诉状都没用，反而逼得官府直接出告示为高利贷背书，
那刘宣能断定，官家跟这些放高利贷的人显然是有勾结的。
一瞬间刘宣又想起了那个画面。
许昌城墙上，刘备身边跟着一个胡人，双方颇为熟络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像唐云这种商人估计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顿了顿，刘宣又问道：“我听说襄阳城里不是有沈家钱庄么？他们也是经营放贷业务，利息非常合理，怎么唐老板不去跟他们借，反而跟胡人借了高利贷？”
“嗨，只能说我当初瞎了眼错信了那西域商人，要是真的跟沈家钱庄借钱就没这么多事了。”
唐云满脸悔恨的拍了拍大腿道，“胡人来催债后，我不是没有找过沈家钱庄，可是沈家钱庄对放贷业务的评估做得很严，像我们这种本身欠债快还不起的人，都被沈家钱庄排除在资格之外了。”
刘宣暗叹一声，这才想起当初搞放贷业务时，这风险评估的方案还是自己亲自制定的。
目的自然是为了减少坏账率，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信用体系。
而沈家钱庄也不可能暴力催债。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间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刘宣笑道，
“打扰了唐老板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不过我看唐老板也是实诚人，若是眼看着你被胡人如此欺压而无动于衷，我也过意不去。”
“正好我跟沈家钱庄的老板有些交情，这样，我为你写一封信给他们，由我作保，你可以去沈家钱庄贷些钱出来，把胡人的高利贷还了，你意下如何？”
唐云听到可以从沈家钱庄贷款，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先生此话当真？若能如此，先生就是我唐云的救命恩人呐。”
“呵呵，恩人谈不上，借了沈家钱庄的钱，还是要还的。”刘宣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