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此便是发出了一阵哗然之声,并且都因此引发了愤怒的情绪。但有些良心的都握住了拳头,并将责备的眼光投向了面前所指的房子,当然还有坐在房顶上翘脚的黑棍。
黑棍本是笑呵呵地看四娘出丑露乖,可是却没料到气氛竟会变得这么快。他虽也是个没皮没脸的街头混混,但还是受不住突如其来的众目睽睽,所以在突然间就感到了一阵心悸。
见状不妙之下便赶紧收了笑容,还手脚并用地从房顶出溜在了院中。自家的院墙虽然不高,但若是在地面就多少能遮挡一些目光,如此就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这一举动只是在本能地避人注意,但不料却是让众人以为黑棍心虚,反而是更坐实了四娘的指控。如此大家便都觉得此人真心可恶了,甚至要比平时还更可恶。
四娘接着又继续接着控诉道:“我父死了,正在哀悼的我却被他赶出家,不能哀悼父亲!
我父死了,不是由我亲手发送埋葬的,却是被这个恶徒草草地处理了,这是怎样的仇恨啊!?
复仇!必须要复仇!为此我已经向十个国人公开了决心,并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为此我已经向公门申报了复仇,并在册书上进行了刻注。”
待说到这个地步之后,四娘便转身朝向了黑棍。
她知此时占据了道义,众人都在聆听自己的声音,所以就不必高声控诉了。于是就在冷笑一声后平静地说道:“我将进行复仇,这是合理合法的传统。苍穹之下,厚土之上皆可为证。”
“好!”
围观者们齐齐爆喝地赞了一声,都纷纷称赞马四娘的孝义。大段大段的话语听得就解气,真就是比游唱人的故事还好听。再加上说是在公门报备过了的,那么大家便可心安理得地观战了。
此事大家都乐见其成,但惟独当事的黑棍却不乐意,而且就连脸蛋都变得更黑了。他还在心中想到:“你整这么大声势干什么?真要我死么?”
众人的声浪和助势犹如下了判决,让这个混混的心头都变得慌了。他便不由得回头看向屋内,自己的锐利金剑正放在那里。
四娘此时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本是要在围观的闲人面前争口气,取了游唱人的段子便顺口说了出来,却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效果。她真心只是想驱逐而已,难道真要照着这势头把事情做绝了么?
真要是杀了黑棍可不妙,难保他的手下不会因此惊惧生疑。倘若变数一多就更不好收服了,这对自己秘密的保守会非常不利。但眼下四娘是将自己架在了场面上,也就不得不将程序继续完成。
她便勉强地喊着:“黑棍!出来啊,出来与我决斗!我要……”
“斗斗斗,斗什么斗?!大晚上的不烦人么?”没等那邀战的话语说完,却是被一声懒喝打断。四娘听声音就暗道不好,将眼看去便发现果然是老捕头卫来了。
只见这老公门左手提刀以鞘探前拨打,右手提镣晃荡若摇丧铃,连戳带吓地就让围观的闲人们让出了一条道。有那动作慢的便会被旁人拉去,有那性子傲的还梗着脖子不想让,待挨了一脚后就老实地低头让在一旁。
威风借着刀镣便更盛,卫虽是一个佝背的小老头,但也能腆着肚子穿过人群。他到哪里便会出现一小片空地,直到站在了四娘的面前。
丧父的苦主虽然不满再次被打断,心头的情绪也不稳地使她几近抓狂。但来到眼前的毕竟是卫捕头,于是她就只得强忍下心中的不满,转而上前作揖见礼道:“大人,这是复仇,申报了的……”
卫却不待其说完就先行打断道:“大什么人?我算什么大人?别乱叫,一会冯大人要来的。还有就是你复仇就复仇,聚这么多人作甚?还偏选在双月之夜,你又把整条街都堵了,故意的么?打算作乱么?”
“若要作乱便第一个取了你的狗头!”四娘就听不得这么冲的话语,但是再不满也得因对方的身份而强压下来,于是就只能低声地争辩道:“您的人来了才聚这么多人的!”
“哦呵?怪我咯?”卫哪还看不出她的小怨怼,怪笑了一声便是风凉话出口。
话说完便见四娘面色不对,这老公门也暗恼眼前人不恭顺,于是他便将脚后跟一打旋地就后转。后面是看乐子的闲散人等,可是再往后面就是他带来的公门队列了。
老捕头先是对着公人们大喝一声:“小的们!”
公门众人也知道这是该给上司长脸的时候,哪里还会藏着力气,于是都发出肺腑之力地齐声应道:“有!”
卫听这声音响亮清脆,见聚拢在周边的人们也有惶然退避之象,于是便在叉腰吸气后长喝一声:“威——!”
“哗!”
有了那声喊做引头,公门队列便齐齐左脚前跺半步做响应,整齐响亮的动静就若泼水一般地干脆不拖延。这还不算完,只见他们再以左手各持了刀棍置于腰间,并将右手半握拳探到腹部,然后还齐声地爆喝了三声:
“嗬!嗬!嗬!”
北城众和围观众人都被惊得猝不及防,这一团散沙的圈子未曾想过要对抗有纪律的组织,当场就被吓得后退了一些。而四娘则是被激起了一身白毛汗,也在受惊吓后赶紧连退了三步。
她家好歹是有姓之人,就算破落了也还是有些家传的,自然晓得此势乃是公门静场之法。若是良善国人便不会对抗公门,只要见了如此威势便自然会后退。
还留在原处的便必是心存抗法之徒,公门自会在稍后收拾一番。但倘若有那不识好歹的上前冲阵,动员起来的队伍自然也不会手软,当场便会举棍挥刀地好好做“伺候”。
不过出了什么岔子可都算是冲阵之人的过错,需怨不得公人们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