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辐射本身对机体运转的影响也如瘟疫般致命,它们自然下意识的就想远离危险。
于是第一代挖掘开始了。
挖掘比想象中还要艰难,但很快,它们便寻到了某种窍门。
地狱里仍残存着原先的间层格局。
机器人们不知其然,但知道顺着空洞与间隙往下挖便可以开掘出新的一层生存空间,从而将辐射隔绝在外。
但辐射的渗透永不停歇。
于是机器人们只得一层一层地往下挖掘,在此期间它们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阻碍。
越来越多化作光雪的亡魂因刺激而现出原形,并机械式地重复起“生前”所受折磨。
对于机器人们而言,这些曾经的同胞都成了望而生畏的阻碍与危险。
它们是黯淡无光的坚硬晶壁,更是无法理解的可怕怪物,甚至就是黑暗本身。
可双方的接触必然会使刺激进一步加剧。
寒冷与酷热开始交替显现。
“啊啾啾(好冷啊)地狱,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
“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
而机器人们内部的矛盾也逐渐演变至不可调和。
每当压迫达到一定的限度,反抗也便难以遏制。
于是你推翻我,我推翻你的戏码开始反复上演,机器人们就这样跌跌撞撞,在循环往复的斗争中,在步步紧逼的辐射威胁下,一代代,一层层地向下迁徙。
直到某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陈泽盯着这一切,一直以来积攒的疑惑算是迎刃而解,模糊的猜测也终于得到印证。
为何这帮铁疙瘩动不动就喊累?为何它们每日都需要沉眠?为何它们的行为能如此活灵活现,为何陈泽能够通过神性察觉它们的情绪波动只因它们本就是由生魂衍化而来。
但陈泽的讶异却分毫未减。
在长久的相处当中,陈泽虽有所察觉,但始终无法肯定机器人们的实质,这是否说明.它们已然蜕变成某种完全不同的存在?
于是陈泽再次掏出了魂核。
魂核,正是这些机器人们的存在本质,即根源魂体所化的结晶,和陈泽的神性有着奇特共鸣。
如此倒也印证了狴犴的话。
这些魂核,这些由灵魂淬炼凝结而成的精华,其实都可以算是神性的雏形。
“这就算是佛祖试验的产物?”陈泽向空处发问道,
“提纯?淬炼?过滤?”
“只是一部分。”狴犴答道。
同时幻象再变,向陈泽详细演示了各种设备对于灵魂的交互与作用,这其中有相当部分仪器都被机器人们当成了娱乐设施,以及组装成庞大的堆栈火箭。
“佛祖想要追求的终极奥秘是灵魂增殖。”狴犴进一步解释道,
“即使没有人工的干预和调控,繁衍的本能也会让它们自觉做出尝试。”
“这也是佛祖将一切归于混沌的缘由。”
于是陈泽总算是发自心底地原谅了那些随时随地进行连接的银趴机器人们。
毕竟它们只是在探索伟大的生命诞生之秘。
“不止如此。”狴犴进而向陈泽展现了更多过往的幻象。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各种异变的魂核结晶,陈泽亲手尝试过合成的“新生代”机器人,以及更多难以详叙的偶然产物。
地狱里发生过的一切都被确凿记录,而狴犴似乎正是这里的管理员。
“所以这算成功了吗?”陈泽也无法判定这些过于离奇的产物该怎么定性。
“成功?”狴犴再度用回那副蔫儿吧唧的萎靡声线,
“我曾经也和伱一样乐观。”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第一次?”陈泽意有所指。
“这已经是.唉。”
“记不清了。”
幻象进一步衍化,让陈泽的视线得以越过十八层地狱,直指地心,那座蜂窝一般的建筑。
化坛。
沉睡着诸多活人的化坛。
“你可知这里除了是地狱以外,还是什么地方?”狴犴又问。
“天外天的入口?”陈泽试探答道。
狴犴默认下来。
“要想制造最混乱最无序的环境,莫过于天外天与现世的交界入口处。”
“这里就好比河流入海口,法则的碰撞与驳杂无处可及。”
“所以早在天外天建设之初,佛祖便将整个地狱献出来,化作天外天领域的一部分。”
“如此一举多得,既能为试验场营造环境,维持运转。还可以”
狴犴的声音一顿,随即又闪现至陈泽耳边,
“.将擅闯天外天者就地捕获,充作素材。”
于是化坛内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显露出内里的沉睡人体。
而狴犴似乎知道陈泽是从哪里闯进来的,特地将朱连魁所在的房间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展现出他大脑内的演化景象。
陈泽闯过的监牢不过沧海一粟,大脑的每个分区,上百亿个神经元细胞都在阵法的催化下化作一座座舞台,上演着各不相同的戏码。
每条神经元内都遵循着固有的规则,进而组成更大区域,再由区域彼此拼接相连,不同部位,乃至不同大脑,不同人体,层层嵌套,循环往复。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是连佛祖也认同的玄门至理。”
“十八层地狱是无序的一极。”
“而这里,就是有序的一极。”
“里面储存着每次轮回当中,自灵魂中沉积下来的行为模因。”
狴犴的话也许有些拗口,但接下来的演示便清晰明了地解释了这句话。
“清者上升。”
整座化坛开始自深处升起。
“浊者下降。”
所有的魂砖魂骸魂核晶壁光雪所有魂体化作的物什皆汇作一股下沉。
“玄牝之门开。”
化坛门户洞开,供所有无形魂潮径直穿过那些被当成计算机的活体大脑。
几百颗透明颅骨的封印暂时松解,供无数魂体来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