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坊西城兵马司旁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座稍显宽阔的宅邸,宅邸的主人是工部员外郎周德兆。
周德兆今年四十多岁,体长面白,形貌肃正。
然并卵,升官的速度和相貌又没有关系,周德兆入仕二十多年了,还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这个品级看起挺大,但在京城里,说句不客气的话,随便扔块板砖砸死三个人,就有两个是正五品的官。
他一个从五品的官,那就更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了,就是有人行贿都轮不到他!
幸好周德兆出仕前,家境殷实,否则凭他那点薪水想在京城里待下去,那是真的难!
周德兆有一妻一妾,正妻李氏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反倒是他的妾室王氏,先后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周德兆爱屋及乌之下,对妾室王氏越发宠爱,常常忽略正妻李氏的存在,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在正妻李氏房中过夜。
李氏忧愤之下,当即一病不起,全靠着汤药度日。
“娘,您再多喝一点!”李氏的女儿周水仙跪在床头旁,捧着药碗恳求道。
周水仙庭额饱满,容貌端庄,一头乌黑的秀发更是惹人注目,曾经有一名游方的相师来到周府上讨水喝,看见她后大为惊讶,直言她乃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然而,李氏只当相师的话是故意说来讨喜的,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喝,太苦了!”李氏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道。
周水仙尝了一口,也觉得苦涩无比,当即对母亲道,“我这就去厨房里加点糖!”
周水仙捧着药碗来到厨房,却不想此时的厨房里,周德兆的妾室王氏正指使着下人做午饭。
周水仙本能地想避让,不想却被王氏看见,王氏当即冷言热讽道,“你来干什么,现在可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周水仙只好低着头道,“药太苦了,我想加点糖!”糖在这个时代可是妥妥的奢侈品,价值不菲。
“呵呵!”王氏嘲讽道,“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没听说吃药还要加糖的!”
她转身忙活自己的事,背着周水仙道,“府里最近开支紧张,没有多余的银子买糖,就让你娘将就一下,别再耍小姐的脾气了!”
“是!”周水仙默然而出,她强忍着哭声,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府里没有多余的银子,骗人!
你给儿子买文房四宝的时候,豪掷数百两银子,怎么说?
府里没有买糖,那你女儿床底下的糖罐子又是什么?
周水仙只觉委屈至极,她从不苛求什么,但上天却连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满足她!
周水仙捧着药碗原路返回,经过庭前的时候,看见父亲周德兆正在庭前看书,她急忙走过来,跪在周德兆面前,声泪俱下,“爹,请您去看一眼我娘吧!”
“求求您了!”周水仙将药碗放在一旁,抓住周德兆的裤脚哀求道。
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周德兆却依旧心如铁石,他使劲一挥衣袖,摆脱女儿的束缚道,“你娘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
男人大丈夫,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只娶了一个妾室,已经够惜身了,谁想她还是如此怨怼!
周德兆对女儿倒也不是一贯如此无情。
前些时日,周水仙参加秀女大选,一路杀进殿选之中,周德兆还对女儿抱有一丝期望,便是当不上皇后,能当个宠妃也好,以后指不定能让皇上注意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