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空,又高又远,冰蓝色的苍穹泛着淡淡的烟灰色,透露出一股清冷伸出指尖,触碰阳光,浅浅的温暖在指间跃动,可无论如何努力,终究也无法触碰到眼前的那片云朵。
于是,收拢手指,留下食指,细细地描绘着云朵的形状,以天为幕,以指为笔,以思想为颜料,在大脑之中勾勒出恢弘磅礴的画卷,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可惜了这天气。你知道的,纽约的冬天,如此晴朗的下午着实不多。我原本是想着,过来约你一起放风筝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运动了?哈,总是喜欢偷懒,复健运动必须每天坚持,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嘿,你觉得阿拉斯加怎么样?我最近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雪地运动,比如说拉雪橇什么的。你知道吗?保罗之前拍摄过一部雪橇犬的电影,他说雪橇是一件很有趣的运动,而且在白雪皑皑的雪原里狂奔,那感觉一定很刺激。”
“昨天,福克斯电视台来电话了。他们说,美国偶像在今年第一周的直播赛里,想要邀请我上台演唱野兽,哈,怎么样,是不是荒谬得不行?我怎么可能答应呢。他们真是冲昏了脑袋。”
“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使用野兽版权的要求。安迪建议他们,开场演出的时候,所有入围选手集体演唱这首歌。老实说,我觉得这提案有点搞笑,恶作剧的那种,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演唱经典曲目的,野兽又不是什么经典。但,娱乐效果最重要嘛。所以,我没有拒绝。”
“……我还是更加期待你演唱的版本。”
静静地,静静地躺在草坪之上,翘起二郎腿,嘴角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看着头顶之上的蓝天,絮絮叨叨地交谈着,仿佛海瑟从来不曾离开,仿佛时间从来不曾流逝,他们又一次回到了西奈山医院,他们又一次回到了那些时光,小小的烦恼、小小的忧虑,总是挂在嘴边,阳光却如此美好。
整个墓园是如此安静,可以听到鸟儿鸣叫,可以听到风声呜呜,丝毫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影响。那些媒体的纷纷扰扰,那些炒作的熙熙攘攘,那些争论的叽叽喳喳,那些关注的轰轰烈烈,所有的所有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似乎进入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海瑟,就在这里安然入睡。
这里是新泽西州,毗邻纽约的新泽西州。比起寸土寸金、繁华喧闹的纽约来说,新泽西似乎有些安静得过分,农村的闲情逸致和郊区的荒芜辽阔,让脚底下的每一寸土壤都蕴含着勃勃生机。
对于纽约客来说,这种“生机”似乎是令人鄙夷的低级趣味,纷纷发出嘲笑但对于往生者来说,这份“生机”却埋葬着春天的盎然和朝气,仿佛在暗示着,结束不意味着完结,而是另一个开始的起源。
蓝礼总是有种错觉。海瑟没有离开。
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海瑟去世了,葬礼结束了,他现在就躺在墓碑的旁边。意识十分清醒,理智十分确定,一切都无比真实,没有任何产生误会的地方。但,他还是有着这样的错觉,时间似乎永恒地定格在了西奈山的某个午后,世间万物都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地,嘴角的笑容就上扬了起来,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如果乔治和伊丽莎白看到这一幕,他们应该会暴跳如雷,哈哈。对了,乔治是我的父亲,伊丽莎白是我的母亲。一直都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我的家人。上一次,我的二姐伊迪丝过来纽约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但后来还是没有成行。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遗憾。”
“哦,父母。他们是落魄贵族,你知道,就是挂着头衔,但财富和领地都已经没有了,现在依旧必须依靠着工作来维持生计。当然,区别就在于,他们依旧生活在上流社会,维持着光鲜亮丽的生活,同时,维持着贵族的礼仪和格调。”
“所以,他们看到我躺在这里,置身于一堆墓碑之中,然后悠闲地享受午后时光,他们应该会气急败坏。不对,生气,这不是一个恰当的词汇,他们应该是羞耻。拒绝承认,他们认识我,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曾发生,完全把我当做一个透明人。嗯,这才是正确的。”
……
笑着笑着,嘴角的笑容就渗透出了一抹苦涩。
“有时候,其实我在羡慕你,羡慕着艾丽和德里克的关怀和体贴。你去世之后,他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但我不介意,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人责备,他们需要一个迁怒对象,否则他们没有办法坚持下去。失去你,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事实……我真的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