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恶鬼退开之后,并没有远离,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周游走,喉咙里不停发出“咯咯”声,营造出四面楚歌的氛围。
苟云卓听声辨位,天女散花似的将手中红色的斩煞符丢出去,黑暗中不时传来恶鬼受伤的嘶鸣声,他于是扔得更起劲了。
【这只恶鬼在骗他的符,他上当了。】
不远处,羲音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站在黑暗中,无论是恶鬼还是两个队友,都好似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以羲音的眼力,可以清晰看到苟云卓那些符没有一张丢中,反而,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一阵阵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雾气从恶鬼身上逸散出来,向着光源处的二人逼近,与苟云卓脖子上护身符发出的暖黄光芒互相侵蚀,使得护身符的保护范围一点点缩小。
若只是这点阴煞之气,一时半会奈何不了那张护身符。恶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突然不动了,张开嘴,嘴角裂到后脑勺,硕大的头颅仿佛被人一刀劈成两半,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从大张的鬼口中冲天而起。
鬼这种东西,最主要的攻击手段便是利用人本身的恐惧,俗称吓唬人。相比于没有实体,只能营造恐惧氛围的怨灵,恶鬼的叫声可以直击活人灵魂,唤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程珊本就怕鬼,此前不过是强撑着催动降魔杵抵御煞气,此刻恶鬼厉啸一出,她瞬间心神失守,眼神变得呆滞,双手渐渐垂落,腿脚僵硬地迈开步子,如同提线木偶,呆呆地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那是你的队友,你不救他们吗?】
羲音抬起手,端详着自己圆润光滑的指甲。
【关我什么事?恶鬼又不是我养的。】
天道被噎了一下,试探着用羲音的爱好循循善诱。
【钱塘镇的瘟疫不是白娘子带来的,可她不也救了全镇百姓吗?】
羲音不为所动。
【所以她后来被压在雷峰塔底下了。】
天道:……
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那厢,程珊手指缓缓松开,在降魔杵即将落地的时候,求生的本能在灭顶的恐惧中艰难抬头,手指痉挛似的握紧,努力与控制她的力量抗衡。她知道一旦降魔杵脱手,恶鬼会立刻扑上来将她吞吃入腹。
苟云卓此刻也发现程珊的异样,急忙大跨步上前抓住她胳膊,就在这时,他身上护身符的光芒闪了两下,如风中摇曳的烛火,突然熄灭。
天道放弃用真善美感化羲音,打直球道。
【说吧,要什么好处?】
羲音搓搓手指。
【那就要看他们俩的命在你那儿值什么价了。】
天道沉默一瞬,妥协道:【……一个人抵10点孽债。】
【啧,玄门年青一代的新秀,死一个少一个,就值这么点儿啊?】
当啷——降魔杵还是脱手了,程珊彻底失去控制,身子一软委顿在地,带倒了苟云卓,两人跌做一团,苟云卓被压在下面,还在试图从兜里掏符纸,只是胳膊被压住,根本掏不出来。
【20点!爱救不救!】
天道气急败坏。
霎时,恶鬼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四野寂静,唯余夜风飒飒。
【看在小姑娘那堆面包的份儿上,给你个友情价,成交。】
黑暗中,羲音素白纤细的手指在虚空轻轻一握,冻成冰雕的恶鬼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无形的巨手捏碎、研磨成粉,簌簌落下。
那堆齑粉落在地上,其中的阴煞之气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渗入土壤,只余一层冰晶融化成水,打湿一片枯枝败叶。
咦?
察觉到这一点的羲音视线下移,若有所思地打量被枯叶和污泥覆盖的地面。
原来在下面吗?
那边,苟云卓挣扎半天,终于费力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红色的斩煞符,神经高度紧绷的他没注意到恶鬼的声音已经消失,只听到有脚步声踏碎枯叶走近,本能地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
手机掉在地上,手电筒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白森森的光自下而上,映照出一袭白裙和一张惨白的脸。
血液一瞬间全部冲上大脑,不及多想,他用扔铅球的架势将手中一沓符纸向着白影砸过去,憋红了脸,破罐子破摔地喊:“来啊,小爷我会画符,符纸多得是,咱们同归于尽啊!”
符纸砸在羲音裙摆上,又散落在地。
羲音蹲下身,两指夹起一张看了看,“哟,人阶下品符纸,你画的?”
她高度降低,头也进入了手电筒光线范围,苟云卓这才看清她的脸,愣了几秒,后怕的劲儿反上来,嘴一瘪,扯着嗓子嚎丧似的哭叫起来。
“你上哪儿去了啊,我差点就死在这儿了你知不知道,我爷爷都跟我说了,你是炼气大佬,那恶鬼是给你准备的题目,还让我跟紧你,谁知道一转眼你人没了……”
有人在耳边嚎得震天响,程珊自然被吵醒,迷茫睁眼,视线对上苟云卓的血盆大口,惊叫一声,左手抓起降魔杵就要往下砸。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手腕,力道不重,但那刺痛骨头的凉意让她瞬间回神。
她迷茫地顺着握住自己的手腕那双苍白纤细的手看去,看到羲音熟悉的脸,又发觉身下触感不对,猛地低头,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一脸震惊的苟云卓,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腾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从苟云卓身上爬起来。
“那、那个……我……”
羲音打断她,“传送符还在吗?撕了出去吧。”